这山坡泥土浅,竖着乱石,底下是一层石头,野花杂草繁茂,但像芋头红薯这种茎块根系发达的作物却长不起来。村民很少来这里,今天如果不是为了采花染布,白牡丹也不会带她来这里。
“这里这里!”
阮萌萌的小短腿跑得飞快,一下子蹦出去老远,见阿娘背着竹篓落下了,又跑回来给阿娘指路。
在坑洼石碓走了好一段路,才在石缝里见到一棵枣树。
白牡丹不由得感慨:“你这小家伙找东西的本事可真厉害,荒山野岭的竟能让你找到。下次别乱跑了,千万别摔着!”
阮萌萌吃手手。
她每次都听龙哥哥的话才跑的,从来没有乱跑哦!
枣树叶片稀疏,长在了石缝里,还结了十几个枣子。枣子该秋天才成熟的,这棵野生枣树却熬过寒冬,枣子有青有黄。
阿娘从几个枣子里挑了最熟的那个仔细擦了擦,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喏,给你吃。”
阮萌萌双手接过枣子,坐到旁边大石头上啃了起来,那双小腿一晃一晃的。
“阿娘,这些我们都要摘完吗?那几个是青的!”
“回家放放就会熟了。这野生野长的东西,错过了可就不是我们的了。”
白牡丹跟孙氏上过山。
那几天孙氏似乎将她当做了阮老四的心上人,总是数落她。话说多了,总归能学到一些。
比如这山上的东西,一定要抢回家里守着,也不能让村里其他人拿去。
一转眼,十几颗枣子都麻溜地放进了竹篓里。
竹篓满满当当地放着好几个芋头,半篓子阮萌萌不知道名字的野菜,好几个蘑菇,这十几个枣子和染布用的花花,沉甸甸的。
吃食是找到啦,但山鸡不在这座山上,得去昨天找大蘑菇的那座山里才有。
阮萌萌跟着白牡丹稍作休息后,正打算回家,就听见一个妇人呼喊着跑过来。
“天爷啊,你、你你竟将枣子全摘走了,天爷啊!”
竟然是婶娘!
阮老太孙氏生了四个儿子,阮吉、阮祥、阮富、阮贵,分别是吉祥富贵的意思。阮萌萌是二儿子阮祥生的,而这个许氏是三叔阮富的妻子。
许氏经常生病,有次半夜做噩梦还把全家人都吓醒了,平日里她总对阮萌萌说家里有鬼,害得阮萌萌半夜经常做噩梦,睡不安稳。
就连奶奶都经常骂她神神叨叨,总说胡话。
这会儿她背着一个空篓子,急急忙忙地跑来,还用帕子擦着汗,站到枣树下面,抬头望着全部采光了的枣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气得在树下跺脚。
一看见她,阮萌萌被白牡丹拽着藏到了身后。
“就是你把枣子全摘走的?你怎么可以将枣子全部摘走呢?”许氏责备的语气并不是很强,一脸幽怨地盯着白牡丹,动手拉扯她,将她拽到了枣树边上。
白牡丹皱眉:“干什么,别拉拉扯扯的!”
许氏跺脚,指着枣树树干上的一道不起眼的刻痕:“你看见了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牡丹挑眉,揶揄道:“丐帮集合的符号?”
阮萌萌:“嘻嘻。”
她听过这个故事!
阿娘说城里的乞丐会拉帮结派,会在墙角上留下暗号,如果有坏人来了,他们就会举着打狗棒聚到一起,冲着那坏人吐口水。
许氏被骂了乞丐,气红了脸,却不像大伯娘谭氏那样开口骂人,捶胸顿足,怨天怨地地呜咽着:“这是我刻的!呜呜呜……我都跟你说了这是我刻的!”
白牡丹:“所以呢?”
许氏明摆着是想说这个枣树是她留下标记的,这些枣子理应是她的东西,可面对白牡丹的发问,她什么都不敢说。
昨天谭氏花了二十文,买了一大堆蘑菇回家煮饭,被孙氏一顿好骂。说农闲的时候不用吃这么好的东西,谭氏申辩说这是阿花姑娘有能耐,竟能强买强卖,还能扛得住大家伙的骂声,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许氏平时就很弱气,这会儿落单了也不敢直接跟白牡丹追讨,“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她结结巴巴地放了句狠话,背着空竹篓跑下了山坡。
阮萌萌的枣子还没啃完呢,看着跑远的婶娘,问:“阿娘,婶娘是不是想跟我们分枣子呀?”
“她是想将枣子全部抢走。”白牡丹见附近竟有紫色的花,顺手又采了几朵花扔竹篓里。
“那我们要给她们吗?”
白牡丹:“我们如果分给她们,她们找到了好东西可不会分给我们。这枣子是你发现的,是我摘下来的,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婶娘说不过我。如果她们来硬抢,我们就去找村正爷爷!”
“嗯!”
阮萌萌用力点头。
上次她看见姐姐拿着一个糙米窝窝头,想啃一口,姐姐不给她还哭着找奶奶告状。
奶奶当时也说不用分给她的。
这些枣子是龙哥哥告诉她的,是阿娘摘的,所以也不用分给婶娘!
两人背着沉甸甸的箩筐下了山。
在下山路的必经山路上,一堆妇人提着箩筐聚拢着,许氏在中间嘤嘤嘤地哭诉,还能听到她不断说着阿花如何如何。
在人群外围,本应该坐月子的汪氏竟然也在。
阮萌萌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亲娘,脸上却没有雀跃表情,小心地趴在白牡丹的背上,一声不吭。
村妇义愤填膺:“这可不行!”
“是啊,这枣子可是咱村子的东西,不能被外人采了。”
正说着,白牡丹和阮萌萌两人绕过了她们身边。
“哎你站住,你怎么能拿我们村的东西呢?你得把枣子还给阿鹿。”一个妇人将白牡丹拦下。
阿鹿正是许氏的小名。
白牡丹前面挂着沉甸甸的箩筐,背上背着阮萌萌,累得满头大汗。心情不好,烦躁反问:“什么叫拿村里的东西?我在村里有地方住,阮萌萌现在还是我的女儿,我还不算你们村里的人?”
妇人们议论纷纷,目光诧异地在白牡丹、阮萌萌和汪氏之间移动。
许氏找她们哭诉的时候,只说是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流民在她家住过,张扬跋扈,现在又来欺负她了。
被白牡丹这么一说,其中一部分人想起昨天村口摆摊卖蘑菇的事了。
妇人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卖蘑菇的阿花。”
一个婶婶笑着对旁人说:“她就是早上问杨麦子买布的那大妹子啊!麦子这个倔强的,她家大儿烧得这么厉害,也不开口找我们帮忙。幸亏这好心的姑娘将她攒的那些布条子都买了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白牡丹的名声似乎在这些人之中好了许多。
许氏躲在人群里,嚷道:“她拿了我的枣子!那枣树上有我的刻痕,我去年冬天,顶着大风雪浇灌,才让它长成这样的。你们都知道我喜欢花花草草的,那坡上长了不少野花呢,所以是我先发现的。”
“整个冬天婶娘都在生病,才不会顶着风雪出门呢……”阮萌萌嘟囔着。
白牡丹鼓励她:“大点声说话。”
阮萌萌昂头,扯着小奶音嚷道:“婶娘总是生病,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奶奶让婶娘干活,她说她会被大风吹走哒!后来那活都让我娘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