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好缺黏土,殷程雪就送给她了。事情这么顺利地完成,让她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成熟稳重的殷大哥果然比林裳那家伙要靠谱得多,几乎是有求必应。
只是白牡丹碍于自己的生意,不想将雕版印刷和科举改制的事那么快告诉他。
“你的屋子想盖多大的?”殷程雪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恬淡,问了句,“我叫他们做好给你送来。”
白牡丹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他执着于给自己送瓦片,摇头:“不用了。”
殷程雪劝道:“只需换个结实的房梁,再盖上瓦片将屋子变结实些。要是再嫌麻烦,我正好认识匠人,省得你再找人。就算能寻得其他住处,终究是住在自己的屋子里舒服。不如你们住竹屋里去,跟晓元住一块儿,正好有空屋子。”
“真不用了……”白牡丹低下头去,脸有些红。
住到他的别院去,这要是被人传出去,那得说多少闲话?
她自己是不怕的,却一定会让母亲头疼。
这殷程雪怎么就对她这么关心呢?
离家这么多日子,都是她自己关心自己,照顾着小萌萌,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叮嘱,翻来覆去都是为了她在考虑。
他就像一盆雪花,将她那身霸道女侠的气焰彻底消灭,治得服服帖帖的。
白牡丹心中升起暖意,又觉得他这灼灼的目光令她颇为不自在。
她几口吃完西瓜,见他只看风景,没有动桌上的吃食,站起来想走,说:“时候不早了,咱回去吧。”
殷程雪坐着没动,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再坐一会儿,马儿跑得累,你总要让它多歇歇。茶还烫着呢。”
说着,他端起茶杯,小呷一口。
白牡丹只好再坐下来。
望着他缓慢优雅的动作,莫名觉得此时的沉默没刚才悠闲了,心中莫名产生紧张感觉,不自觉地敛了敛鬓角碎发。
最好说点什么来缓解此时的沉默。
她随便起了个话题:“你绸缎卖的好好的,怎么想到要卖陶瓷?听说东吴商人那儿有更好的瓷器镇子,你在这边做,再运过去,岂不是平添人力物力,抬高了成本吗?”
殷程雪喝着茶,垂眼看着她,目光暖暖,却答非所问,笑道:“牡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这叫法未免有些过于亲昵了。
白牡丹微微皱眉,只好用兄妹之情来化解,说:“那我就叫你殷大哥了!”
殷程雪问:“牡丹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总不能一直住在村里吧。”
白牡丹蹙着眉头。
殷程雪:“你不问我要瓦片,也不问我买瓷器,却问我要这些泥。你需要这些泥做什么?”
“正好有个营生。”白牡丹说得含糊。
殷程雪微微一笑,再回答她刚才问的问题:“你看,你都对我保守秘密,还来问我是怎样跟人做生意的。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白牡丹皱眉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也犯不着绕了这么一大圈子来说这事吧。其实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有想仔细打探。我就算能自己做些东西,也绝跟你做的不同……”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上点娇嗔,简直像小孩子在对哥哥撒娇似的。
殷程雪没有接她的话,爽朗地笑了几声,眼神亮晶晶的,却说:“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嫁给我,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白牡丹不由得脸就更红了。
殷程雪放下茶杯,说:“牡丹,我承认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美貌和爽快脾气。我的确想和白家联手,干出一番事业来。如果你不是白家千金,我不会注意到你,可即使你是白家千金,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贸然来找到你。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倒是没想到,这个殷程雪会直接说出这事,这算是坦白了吗?
白牡丹觉得这话有些绕,但的确是听懂了,不置可否地低头剥起了花生。
“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牡丹蹙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嘟嘴说:“我就是我,家族是家族,为什么要混为一谈呢?”
她抬起头来,说,“我有四个哥哥,这所有宗家商铺都应该属于他们,只是他们不想争抢,而我又得到母亲偏爱,才会从小抱着账本学着经商长大。若我得到了这些铺子再嫁给你,我将我娘我哥哥们置于何地?分家的那些又会怎么看我?就算我真的嫁给你,我也不会回家将铺子夺过来的。”
这番话说完,她的脸又是一阵红。
真是的,说什么嫁不嫁的,姑娘家当着男人的面提这个事做什么?为什么对着殷程雪,她总是会失态呢?
白牡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恼怒羞愤。
“血浓于水,人总会找到自己的亲缘。我父母在多年前亡故,整个庄子靠着我撑下来,我还要给晓元治病,我深知亲人的重要……这世间的事并不是那样非黑即白,很多都太过复杂,复杂到无法用简单的是非善恶来分辨……”
白牡丹没听明白。
殷晓元伸手摸向她的头发。
白牡丹发愣,后仰着,瞪大眼睛:“你做什么?”
“有花落在了你头发上。”殷程雪抬起手,取下她头上的一朵飘来的小桂花,放在指尖给她看。
白牡丹脸更红了,对着他的指尖吹了口气,将桂花吹到地上,恶意破坏这美好的情景,轻咳一声:“殷大哥,咱走吧,我家里还有个娃娃在等我呢。”
……
林家的柴门被敲响了。
林裳出来开门,见越小小站在外面。
“林少爷,我去找殷晓元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爷爷……”越小小已经换下那身干净衣服,擦除脸上的胭脂水粉,取下了银月簪,又恢复忙碌农家小村姑的模样。
只有身上一股花香味还没去掉。
林裳当然没那个闲工夫管这种儿女情长关他什么事。他正为殷程雪那假银票头疼脑热呢,嘴上却顺着性子反问了一句:“这有什么不能告诉的?”
越小小是个老实孩子,蹙着眉,担忧地说:“晓元哥他病的重,我担心这事要是让我爷爷知道了,他就不让我们往来了。”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弥足深陷?这天下优秀男子那么多,你长得还不错,还是村正之女,不愁这事。难道你看上了殷家的钱?那更犯不着了,殷家不出意外很快会……”
“林少爷!你别胡说!”越小小气愤跺脚,“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气呼呼的,转身跑了。
林裳挠头。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院子里,小萌萌在玩藤球呢,他顺路将小奶团抱在怀中,问她:“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的,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呢?我哪儿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