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裳和白牡丹先去了山脚下的村子。
原以为阿山在塔寨里好几天,一定会给那挑粪人传了不少口信,没想一句口信都没带。
那人还说没有再见到过他。
林裳难免担心。
这长随从小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可别为了查这事,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他怎么了?”
“那可不敢再打探,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凶。要是把我抓起来,我可就倒大霉了。不过我知道一条小路,两位壮士若是想进塔寨还不被发现,可以从后山翻过去。只是这银子……”
那挑粪人给他画了两张地图,问他索要了两百两银票。
白牡丹当即惊呼,但她的震惊在看见林裳从衣兜里掏出假银票后,变成了讪笑。
她斜睨了他一眼,倒是什么都没揭穿。
林裳面不改色地接过地图展开。
两张地图其中一张是山路的,另一张是塔寨内部的。
只是这挑粪人能去的地方有局限,有好大一块面积是空白的,需要他们自己来探路。
要说他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肯定是不敢直接闯进去的,非得用上巧计不可。
白牡丹会拳脚,在淆城跟人打架也不落下风,带上她才能行事。
……
是夜,月黑风高。
两人翻山越岭,按照地图绕了一圈山路,果然寻到一条小径。
进入塔寨内,左躲右躲,还是被三个守卫发现了。
白牡丹一不做二不休,出手将两个打晕,只留了一个清醒的想问话。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殷程雪居然要拿萌萌来给殷晓元续命。
白牡丹是不信这种巫蛊之术的,但总觉得瘆得慌,又十分担心孩子真的被人拿走了寿命。
但是她现在被人好吃好穿地供着,明天才会有危险,现在只是前半夜,去了只会打草惊蛇,倒是阿山这边更需要救济。
他是比较倒霉,直接被殷程雪瞧见了,就被关去了地牢里。殷程雪派人拷打审问他,但阿山居然是硬骨头,怎么都不说出进塔寨的原因。
殷程雪就让人饿着他,不给他饭吃,算起来已经饿了三天了。
他们需要先去伙房找点吃食,再去地牢里看阿山,跟他一起逃走。
“你头上的簪子借我。”
白牡丹只当林裳头发松了,需要绑头发,就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给他:“不如咱分头行动,你去伙房找吃食,我力气大,去地牢将他背出来。”
他将林裳想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再加上刚才捉这三个山匪的时候,他也一直躲在自己身后,并不期望他能背出阿山。
发现林裳没跟上,一回头,却在月光下看见一道反光。
是她的簪子……
草席下传来壮汉的闷哼声。
白牡丹错愕。
男人蹲下来,拔出草席上的簪子。
月光下,血迹红得发黑,顺着簪子末端滴落在地,混合着草席下汩汩淌出的液体。
他看见了白牡丹,肃穆的脸上浮现出平时没心没肺的笑容,就好像刚刚只是踩死一个蚂蚁似的,用轻松的语气问她,歪头:“看我做什么?对了,咱不用去伙房,我带着干粮呢。”
“你把他们杀了?!”
“这是山匪啊,要是他们通风报信,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林裳掀开草席,看了看三个壮汉脖颈上细小的血窟窿,确认他们都咽气了,才将簪子往草席上蹭了蹭,擦干血迹,插回他自己头上。
“可他们……或许是被逼上梁山的可怜人……”白牡丹心中生寒,这话说了一半,看见那三个精准的血窟窿之后就咽了下去。
他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亲和又欠揍的小胖子吗?
这些年他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来最近在村里和她嬉笑怒骂的纨绔,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如果是用刀剑就算了,这簪子这幺小一截,为了防止扎伤人,簪子末端也并不怎么锋利。
他居然能用簪子把山匪灭口……
正怔神之际,林裳走到她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知州的人马也会杀了他们,既然如此,干脆早一点送他们上路。”
“……”
“我们今夜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
白牡丹点头,努力坚定心神,跟着他一起前往地牢。
月光下,银簪亮晶晶。
她忍不住就抬头望着林裳的背影,只觉得肃然起敬。
……
他们将阿山从地牢救出,从他口中得知林裳要找的雕版就被殷程雪藏在书架里,伪装成一本书的样子。
他每次缺钱了就会跑回来印几张银票,还会分一些给兄弟们。
这些山匪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殷程雪在做什么勾当,只当他是超级有钱的富商,唯命是从。
算上时间,明天知州带着兵马早晚得来,若是这殷程雪狗急跳墙,将这雕版摧毁,城里流传的假银票之事可不见得能说清。
林裳非得今夜得到这雕版不可。
想来殷程雪不会那么巧,连夜在这儿印钱,白牡丹决定送佛送到西,继续护驾。
然而……
“空的……”
两人来到书架上,果然找到一本怪异的书。
那书无法翻开,还很轻,中空凹槽正好是一张银票大小。
这一定就是存雕版的盒子。
白牡丹:“殷程雪将它拿走了?”
林裳皱着眉,将盒子放回原处:“如果你得了一个宝贝,知道有人惦记这宝贝,会将它转移到哪儿?”
“藏在身上。”
“那宝贝很大也很重。”
白牡丹:“背着?”
林裳回过头,看了看她:“……”
门外有动静,两人快速熄了灯,躲回书架后。
“对,就放在这儿。”一个陌生老妪的声音。
“刚才没成功,放这儿就能有用?”殷程雪说罢,竟上前一步,掐住了那神婆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若是骗我,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老妪咳嗽几声,忙说:“不骗你不骗你,我老婆子从来不打诳语!炼仙丹需要机缘,刚才那地方没有地气,更没有灵气,这书房藏着书,人杰地灵的,是塔寨里最好的地方了。”
“这么说,我应该连夜跑别处去,找个更有灵气的地方才能万无一失?”
“还真是……不不不……”老妪看见了殷程雪锋利的眼神,忙纠正自己的措辞,点头哈腰,“这次一定能成!一定能成!”
仆从鱼贯而入,将一口大香炉抬了进来,铲掉里面飘着酸苦味的药渣,重新倒入材料,在下面加入炭火。
殷程雪在神婆的要求下,换上了道袍,拿着一把拂尘,披头散发地坐在香炉前打坐。
林裳和白牡丹对视一眼。
这家伙竟魔怔到了如此地步。
可他如果一直守在书房里,他们又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