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里有驴拉的板车,原本是用来给白家作坊送货的,这会儿正好能用来搬家。
来回两趟就能将狼毫生才成才、和匠人们的细软全部带走。实在带不走的大缸,和不值钱的晾晒用的竹篾笤帚就都送给孙莲意了。
“你、你们上哪儿去?!”孙莲意惊呆了。
白牡丹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做裘皮吗?匠人是白家的,作坊地契是你的,难不成,你想将地留给我?”
孙莲意斩钉截铁:“你们走!”
白牡丹扬起嘴角:“好说,告辞!”
她带着狼毫和匠人们扬长而去。
孙莲意抱着契书,站在作坊门口望着她远去,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匠人们。
这白家小姐以前不是很厉害吗?
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孙莲意:“她一定是要抢生意……快快快,你们这就开工做裘皮,我这就去找绣娘去!”
……
狼毫、笔杆子、吊坠、锦盒……
但凡最近说物价飞涨,导致无法供货的作坊,白牡丹都去作坊实地考察一番,带走了材料和匠人,收拢到自己作坊里。
有了成熟的匠人,不光是阿花笔斋里的毛笔能量产,白家商铺里的供应也恢复正常水平。
可在家族亲戚的眼中,白牡丹这样的举动跟分家无异。
书信像雪片一样,通过飞鸽传到白家。
他们指责白牡丹不厚道,不尊重长辈,不将家族血缘当一回事。
还说白老夫人宠女过度才让她胡作非为,并拿白牡丹自己开笔斋来说事,担心她已经瓜分走主家商铺的利益,要求白老夫人公布各笔斋分号的流水账面。
这种说法最初应该是孙莲意传的。
真当白家主家是个肉粽子,哪条杂鱼都要来叨一口吗?
对此,白老夫人会心一笑,转手就将书信都扔到火盆里,还将那些飞鸽都做成了烤乳鸽,给宅里下人们打牙祭。
这么一来,白家下人们每天都蹲在院子里,为有信鸽飞来而欢呼,并希望小姐能继续搞事。
这样他们每天都能吃上肉了,当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日。
白牡丹烤着火盆,在堂屋里算账。
白老夫人来了:“牡丹,你跟林家那事……”
白牡丹手指一顿,头也不抬,红着脸,将算盘打得啪啪响:“娘,我忙着算账呢!!”
白老夫人:“都快入冬啦,那生辰贴都拿了……他都快走了,你不跟着他一起走?”
“娘,我账真的乱啦!忙着算账呢!”
“哎呀,到时候你远嫁去京城,这里的铺子要怎么办呀……你说,白家这么大的家业,交给谁好呢?”
“…………”白牡丹将毛笔放下,停止拨拢算盘,双手撑着下巴,决定等她娘数落完哥哥们再继续算账。
白老夫人数落着自己的儿子:“老大沉迷美色,老二沉迷字画,老三总想着舞刀弄枪……”
白牡丹难以置信:“大哥娶妻生子,二哥专注科举,三哥在北疆守城建功立业……搁您这儿就是沉迷美色字画舞刀弄枪……”
白老夫人毫不吝啬地夸自己的女儿:“要说我生的几个孩子之中,还是你最得我真传。看看,才几年的功夫,作坊里的事都被你摆平了。”
白牡丹:“您这是重女轻男!”
白老夫人:“我生了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我不宠你,要宠谁?”
她话锋一转,抱起旁边吃手手的小萌萌,“对了,我还可以宠我的小萌萌~”
萌萌:“……”
表演一个乖巧。
白牡丹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萌萌成天腻在她母亲身边,母亲的性子都变了。
以前看见她,还会板着脸教训她要端庄贤淑不然嫁不出去,这会儿那嘴里像是含了糖似的,每次见到都夸她。
白牡丹:“娘您放心,林裳没那么快走,得留在这儿过年呢。莫老身子又不爽朗,去京城一个月的路上不定遇上风雪。他们说等天回暖了才走,最早也要初春了。”
“那就好,那你们两个……”白老夫人还想撮合他们,催促他们快点成亲。
“娘我账乱啦!”白牡丹红着脸,咆哮着将白老夫人赶出门去。
“哎哟你这个孩子……”白老夫人将小萌萌一把抱在怀中,叹息着离开屋子,笑着摇了摇头。
……
如果只往白家发一封信,没收到,还能解释说信鸽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不测。
可往别人家发都好好的,唯独送去白家的书信全石沉大海。
这只能用她们故意无视来解释了。
这些亲戚终究忍不住了,约好在冬雪到来之前的某一天,齐聚在白家。
堂屋。
中央点了个大火炉,两旁红木椅上,老爷们裹着厚厚裌衣,岣嵝着身子。
“你去瞧瞧,表妹怎还没来?”孙老爷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呼出一口浓浓白雾,催促老嬷将白老夫人叫出来。
“回孙老爷的话,家主身体抱恙,郎中来瞧过了,说是染了风寒,不能吹风。”老嬷字正腔圆,不卑不亢地扫过两旁红木椅中坐着的老爷们,睥睨他们,“诸位若是有想说的,老奴可替你们传话。”
“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这时候病了?我们来得也太凑巧了,赶上了这时候!”
“她是真病还是假病?该不会,是故意躲着不见我们吧?”
堂屋顿时响起了一片质疑声。
老嬷点头,福了福礼:“老奴会如实传述诸位的质疑。”
“哎,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你回来!”
老嬷没搭理他们,沿着花园长廊,又回里屋去了。
这么一来一回,又是一杯茶的功夫。
老嬷回来了:“家主说了,她是真病了。家主问盛老爷安好,听说您又娶了第十八姨娘,还是个还俗的尼姑。不知她可喜好讲佛?”
这居然还聊上了。
盛老爷跟老嬷寒暄几句,老嬷如实传达。
分明是在故意消耗时间。
“孙老爷安好,您家女儿开了绸缎庄,不知那裘皮生意如何?可赚到银子?”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老爷没回老嬷,对自己的侍从说:“去将贱内和小女叫来。”
旁人一看,也纷纷叫女眷过来。
他们不能去找家主,女眷总能去里屋看她了吧?
到时候死磨硬泡,总能找到借口将她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