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张小强和吴清韦终于睡醒,两人爬起身来,张小强娘候在一旁抽烟喝茶,见两人下地后重新在灶下点了火,温热了玉米粥和干粮,两人就着煎好的咸菜吃了一顿早饭。望着面前的干粮和咸菜,张小强满心愧疚,吴清韦却说好吃极了。
几天以后,吴清韦提出要走,张小强想要挽留,吴清韦说:“马上过年了,趁着还有车我得回家去……总不能在你们家过年吧。”张小强想想也是,两人之间只有同学的名份,并无确定的关系,在他家过年于理不合,于是一天早上,张小强送她到车站。
临别前张小强望着吴清韦问:“怎么样?过完年回到学校,我们还能继续么?”
吴清韦说:“开什么玩笑,昨天晚上胸都让你碰了,怎么还说这种话!”
张小强低下头去,回味着昨晚的美好,心想:“这么说,我们的关系就这么定了?”于是他抬头道,“我不该问这话,是我该打!”
“的确该打。”吴清韦笑道。
客车终于检票了,张小强将吴清韦送到车上,百般不舍,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乘务员催促他下车。他跑出站外,站在门口盯着吴清韦乘坐的那辆客车。五分钟后,那辆车徐徐开出车站,张小强拼命向车窗后的吴清韦招手。
毫无疑问,昨天晚上,张小强将手抚在吴清韦胸口时,她并未拒绝,恰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一种接受张小强和他家庭与他父母的态度。而吴清韦身上的温暖和心底的柔软感动了张小强,也俘虏了张小强。他现在觉得,他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依赖一个人,如此渴望一个人。
这种依赖和渴望如此美好,令他心醉,令他流连,令他心痛。他觉得他真正爱上了吴清韦的柔情和可爱。吴清韦骨子里透出爱一个人并不计较回报的气息,通过爱流露出来的坦然和洒脱深深吸引了他。所以,当前吴清韦的离开,仿如烈日透汗下到嘴的爽泉,刚喝了一口便被人夺走,内心的焦渴便愈见强烈。
客车终于消失不见,张小强失魂落魄。整个春节,对吴清韦的思念和渴望犹如巨石,日日坠在他的心上,令他又沉又痛。好不容易挨到开学。
开学后,张小强和吴清韦再度相见,仿佛注定似的,两人心底波涛汹涌,情不自禁跑过来,旁若无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那一晚,两人在星夜的阴影里相约,不惧寒冷,吴清韦再一次让张小强碰触了自己。
两人的情感越来越厚,天天相偎,日日流连,将时间磨得飞快,眨眼是暑假。在暑假里,两人没有回家,各自去找了份工,日子在思念与见面间倏忽而过。接着,最后一个学年来临。
学期进行到一半,风凌厉起来,冬意初现。有一天吴清韦奇怪地问张小强:“远离家乡,整整几个月也不见你谈到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整天跟你在一块儿,也不见你往家打电话……你难道不想念你的家人么?”
张小强语塞。
在与吴清韦的交往中,他经常陪吴清韦打电话给家里,她有时候跟父母和姐弟一聊就是大半个小时,令张小强诧异不已:“每次聊都聊这么长时间,家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好聊的?”他对此并不理解,认为这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但他听到她与家人在聊天时,语气是欢快、轻松又自然的,显然在享受亲情。
“她和家人之间没有隔阂!完全是真情流露。是真切的思念。”张小强心说,“而我,总觉得和家人的任何一个成员之间,都隔着一道墙,那道墙既高大又布满荆棘,让人望而生畏,心生厌烦……攀过墙去才能见面……这不如不见。”
“男子汉大丈夫,不像你们女儿家,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张小强道。
“哪来的歪理,”吴清韦不赞同道,“男子汉大丈夫也是为母亲所生,为父亲所养,这么长时间哪能不想念?”
不谈这个张小强尚属冷静,谈到“男儿大丈夫为母亲所生,为父亲所养”这话后,他内心蓦然升起片片的悲凉感,不禁沉声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你跟父母的感情也不一样,想到他们我就心是凉的,不像你一样想起父母会有热乎乎的感觉。”
“那是为什么?”吴清韦道。
“或许,更深交往下去你会了解我,还有我的一切,”张小强道,“现在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