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特的尸体躺在地上,衣服犹有余烬。
麻烦还没有结束,但既然成功诱发了劳伦特的异化,那么击杀劳伦特也不会受到任何苛责。看着劳伦特的尸体,雷回想自己与此人的恩怨,恩怨的根源在波希雅,但过程中莫兰的身影却频繁出现。
在此之前,雷对劳伦特动杀心,不乏有为莫兰复仇的因素在其中,现在想起莫兰,雷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该立刻把劳伦特异化的事报告上去……”雷手指摩挲着枪柄,“但如果达诺切利特公馆的事情是调虎离山……”
他抬头看了一眼,微弱的阳光从地下通道出口照射进来,这是金雀花街,离铁颅街不远。
……
“人间代行者,惩恶之先驱,吾奉上上古之血祈求你的降临。”
阴暗中,隐秘的低语随着烟雾弥漫。石祭台上刻满密文,暗红色纹路散发微光。这是达诺切利特公馆的最深层,本是逼仄的房间,此时却仿佛没有边界,无垠的黑暗包围了这片方寸之地,塞西莉亚躺在祭台上,那些低语则来自她身边的杰洛特。
少女浑身赤裸,一枚衔尾蛇的徽记被不知名的蓝色颜料涂抹在她的光洁平坦的小腹处,这枚徽记仿佛具有生命,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蠕动着,汲取鲜血,变得愈发鲜红。她正昏迷着,稚嫩的眉眼微微蹙起,从眼眶蔓延开来的黑色刺青如神殿壁刻般威严。
杰洛特神情愈发凝重,额头布满汗珠。只要能唤来某位代行者的降临,他便可得到奖赏。剥夺塞西莉亚的血脉据为己有,他就能化身暗影,从而一窥上古贤者的伟力。
他不时向四周打量,神色警惕。若不是为了替其他成员吸引注意,他本可以把这件事做得更加隐秘,可惜,他还得为组织奉献更多才能弥补丢失怀表的罪过,那块怀表上镶嵌着贤者之石,就算是极其微小的一枚碎片,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能得到将功补过的机会,已是伟大衔尾蛇赐下的难得宽容。
好在,那几个蹩脚的灰骑士尚未突破断层的迷障,杰洛特不屑地勾了下嘴角,这些可怜的狗腿子只是用来对付老鼠的猫,与他不在同一层次。不过,刚才出现的那些人里,有一张脸让杰洛特有些在意,那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杰洛特知道他的名字,雷·贝德维尔,明面上是个普通的异常调查员,实际却是个拥有命运类能力的超凡者。
命运总是不可捉摸,偶尔能创造奇迹,譬如上次,他就在黄金怀表的力量下脱身了。这也许是个变数。
“快,快点。”
杰洛特望着塞西莉亚,少女小腹处的徽记逐渐变得嫣红若血。这时,杰洛特取出一枚纹章,发黑的银色底座上,金色茛苕叶环绕着一只双头乌鸦,翅羽分明如剑刃层叠。鸦颈拱卫一枚布满裂纹的黑色宝石,光泽晦暗。
他小心地拿着纹章,割开塞西莉亚的手指。鲜血浸润其上,黑色宝石的缝隙逐渐被填满。
“德罗契家族的影鸦,他们抛弃了符腾山脉的领土和一个时代的辉煌,竟然出现在这里……”
苍老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
杰洛特皱起眉头,弥漫的雾气在不远处凝聚成形,萨利斯特从雾中迈出脚步,静静地看着杰洛特手上的纹章。
雾化,是暴食者之上的三阶雾隐者的能力。杰洛特眉毛一跳,紧接着微笑道:“欢迎,萨利斯特教士。你将见证我使暗影的荣光再现。”
影鸦纹章浸润塞西莉亚的鲜血后,没有肉眼可见的变化,昏迷的塞西莉亚蹙起眉头,闷哼一声。萨利斯特眼神严肃:“是谁施下的诅咒?“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诅咒贤者之血。”杰洛特讥笑道,“或者说,是‘羞愧’使彭尔斯·德罗契用诅咒封印了家族后代的血脉,然后改头换面,认为这样就能摆脱他们致使无数人丧命的罪责。先祖的罪责为什么让后人承担?我认为这样不对,你看,我正给这个无辜的女孩儿解开诅咒。”
“放开她。”萨利斯特眼神落在塞西莉亚小腹处红得快要燃烧起来的衔尾蛇徽记上,身体又化为灰雾。同时,雾气再度凝聚,她出现在石祭坛旁,杰洛特却忽然融入了脚下的影子里。
“你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了,教士。”
杰洛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萨利斯特没有去追,追踪影子对她来说不算太难,但塞西莉亚这时睁开了眼睛。
“上等的祭品,哦,足以支撑我盘桓实界两日……”塞西莉亚说着古埃灵语,身体被涌动的暗影簇拥着悬浮起来,她的目光落在萨利斯特身上,“拦路者,你有何祈求?”
“离开她的身体。”萨利斯特说。
“塞西莉亚”看着萨利斯特,脸上浮现出冷漠的微笑,没有答复,也没有拒绝。她身边的空气在扭曲,弥亚意志几乎凝成实质,却被阻挡在外。
萨利斯特没有犹豫,口诵秘咒。她明白,等到降临的邪物抵抗了表世界意志,事情便无可妥协。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萨利斯特身后,与石祭坛上悬浮的塞西莉亚一模一样,只是左右相反,如镜中之影。她伸手从萨利斯特后背探入,毫无阻碍地握住胸腔里那颗缓慢搏动的苍老心脏,取了出来。
但霎时间,心脏就化作灰雾散去。
萨利斯特的身影也化雾消散,秘咒却没有停止。虚空中,弥漫的灰雾后隐约透出一张巨大脸孔,嘴唇张阖。塞西莉亚的镜影被雾中若隐若现的锁链囚禁在原地,她的眼耳口鼻中毫无征兆地冒出丝缕灰雾,一道黑色的影子随之被剥离出来。
镜影悄然消失,祭台上,“塞西莉亚”惊讶道:“你竟提前对这具躯体……”
话没说完,她脸上的黑色纹路迅速淡化。噗通一下,躯体落在祭台上,双眼紧闭。
萨利斯特的身影再度出现,她松了口气,面容似乎又苍老了三分。
来到祭台旁,塞西莉亚呼吸微弱却均匀,正在昏迷,房间周围的黑暗悄然褪去,始作俑者杰洛特已不知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