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想着,顾为止,你真是个王八蛋,你就不知道正儿八经出现在我面前,非得在我做梦的时候才出来?
是不是我不做梦,还见不到你了?
我心想,反正是梦吧,那不妨胆子大点,于是我伸手,掐了他的脸,埋怨地说,“顾为止,你太心狠了,我都告诉你五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怪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你生气?顾为止,你知道吗,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我……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可我不敢去死了,我要活着,我还要找到你——”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
就像十八岁的时候,那样放肆,那样娇滴滴的,抱着顾为止就哭得肆无忌惮,声音也是嗔怪的。
顾为止也像从前那样,抱着我,隐忍又纵容,他沉练如水的声音在梦境里那样的不真实,一遍遍地说着,“宋宋,对不起——对不起。”
梦里果然什么都有。
包括,顾为止细细密密的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基地的帐篷里。
我躺在简易的医疗床上,打着点滴,职业病的关系,我瞄了一眼吊瓶,是退烧药和消炎药。
我被救援队找到了?
阿弥陀佛。
果然我命不该绝。
我刚想叫人,就听见一抹熟悉的声音在跟人说话。
“对,我叫人过来接替,我要带她回去。”
“林简宇的团队今天出发,下午应该会到。”
等等,林简宇……
这声音?
不是顾为止吗!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真实的疼痛提醒我,我这不是做梦,外头打电话的人,真的是顾为止!
我日思夜想的顾为止!
我顾不上别的,拔了手上的针,赤脚下床,冲了出去——
等我掀开帘子,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缓缓转过来,顾为止的脸在暗淡的天色映衬下,无比的清晰,沉峻。
我忍不住哭笑,是的,你们没看错,是哭笑。
顾为止沉着眉头看了我脚下一眼,然后对电话里的人说,“不说了。”
旋即,他挂断了电话,皱眉看我。
“顾为止,真的是你……”我说。
我真不是做梦。
他真来找我了!
“谁允许你赤脚下床?”顾为止将电话揣进裤兜里,二话没说,上前来将我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我惊慌失色,我不由地说,“顾为止,你……”
“闭嘴。”顾为止冷眼瞪了我一下。
我不敢再出声。
随后,他抱着我,走进帐篷里,把我放在床上,然后从衣兜里找出纸巾,扔给我,不耐烦地说,“把脚擦干净。”
“哦——”我听话地擦脚,然后坐在床沿上愣愣地看他。
他站在我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命令地说,“上床去,盖住脚,你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现在这么折腾,想麻烦谁来给你看病?”
“好——”我把脚放进被子里,裹住,又看他。
顾为止穿一身黑衣,竟然和我梦里是一模一样的,黑色的休闲长裤,登山鞋,黑色的皮夹克拉链拉到最后一个齿轮,衬得一张脸线条凌厉又不羁,身上沾染了山风和雨水的寒气,整个人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和高冷。
他扫了我一眼,问我,“饿不饿?”
“不饿——”
“几十个小时不吃饭,不饿?宋颜,你当你是神仙?”顾为止凶巴巴地说。
可我总觉得,他凶巴巴的语气下,是关心和担心。
我怂了,又说,“一点点饿。”
顾为止白了我一眼,然后从床脚的包里,掏出一个焖烧壶来,壶盖一打开,竟然冒出一股甜甜的粥香。
他把壶递给我,然后又掏出一个勺子,冷不伶仃地说,“饿了就吃。”
当下我是什么心情?
喜悦?
激动?
兴奋?
都有。
我抱着焖烧壶,小口小口地吃着粥,悄悄咪咪地看顾为止。
他发现后,也没躲闪,只说,“吃完,我带你回去。”
“回去?”
“不想?”
“不是,我是过来救援的,不好擅自回去,我烧也退了,工作应该没问题,况且这边灾情挺严重的,他们缺少人手,医生也不多,我留下来能帮忙。”我解释说。
但我挺意外的,顾为止竟然说带我回去。
“是么?”顾为止冷笑,“你能帮上忙?帮倒忙?好端端的医疗援助不做,跑去山里救人?没那个本事,倒是把自己搭进去,你以为你是谁,那样的地方说去就去,你出门带不带脑子的?嗯?”
“……”
“要不是……”顾为止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叫你来是救人的,最后你让别人救你,你还说你能帮忙?”
我被顾为止怼得没话说。
我真是没出息,被他这么怼,我心里竟然觉得暖暖的。
“哑巴了?”
“不是。”
“说你还不高兴?”
“顾为止,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因为,你担心我?”我抱着焖烧壶,粥也不吃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要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心里去。
顾为止哑然,盯着我,半晌,他轻笑说,“我怀疑你脑子烧坏了。”
“要是你不关心我,你为什么要来看我——”
“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
顾为止不理我了,起身走出了帐篷,一脸的烦躁。
我看着焖烧壶里的粥,心想,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粥吗?为什么我觉得还挺好吃的,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粥,都好吃。
之后,顾为止不见了。
我又自觉地给自己插上针头,继续输液。
没过一会儿,黎郁回来了。
看到我醒了,黎郁连忙坐到我身边,一股脑说了很多话。
“姐,你可吓死我了——我几乎是哭着回来找人去救你的,一回来就撞上那个人,哦,顾为止,就是你让我给带话的那个人,寰宇的顾总,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抓着我就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你掉下山了,他脸色黑得要命,那一双眼睛,要吃人似的,真是把我吓死了。他当时那个着急的样子,哎,我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了!”
“我说了你的情况,他抓着我,带了人去救你,那样子简直了——,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男人!”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黎郁,“所以,是他去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