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翰笙第二次走进律所办公室的时候,Iris崔表示自己已经很淡定了。来谈业务的嘛,她懂,谁让露姐与他相识于微时,专业能力还呱呱叫呢?
郭翠西却持截然相反的意见,“这怎么可能是谈业务呢?人家可是大老板,真要是谈业务的话,派手下人来就好了。”
姜还是老的辣,相比母胎solo崔小姐来说,毕竟是结婚十年有俩娃的郭秘书更具有洞察力。
一年级律师Danny作为男性对郭翠西的结论十万个认同—虽然他不是直男,但男人互相之间,谁还不知道谁了?他们作为一个集体,确实是一类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生物物种。要说阳翰笙这样啥都不缺就缺时间的人物,三番两次跑来找露姐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头一个不相信。
只谈过纯纯的校园恋爱的实习生笑笑,在听到众人的议论纷纷后也有自己的见解,“那为什么露姐上次还特地强调说他们只是同学?她没必要撇清关系啊,有这么优秀的男人追她,完全可以拿来撑门面。”
“我觉得露姐其实挺绿茶的,不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保持自己单身的形象,”Iris崔继续自己一贯的虎言虎语,“你们没发现吗?”
郭翠西偷偷打量一圈四周,见周围应该没有朝露的耳报神,便神神秘秘地引发核弹,“我觉得谢律师可能有男朋友了。”
“什么?”Iris崔尤为惊诧,“谁要跟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人谈恋爱,她一不温柔二不贤惠三没情趣,他们图个啥?”
虽然上次情感博主答疑课的时候谢朝露把她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事后没多久Iris就想明白了—露姐那些不过是理论知识,她哪里有实践的时间?
养养鱼也就算了,毕竟露姐的外在条件确实优秀。真正谈恋爱,是不可能滴!露姐根本满足不了正常男人对女朋友的基本要求,所以现在郭翠西说出这样毫无根据的判断,当然极其荒谬不合理,怎么能怨她大惊小怪?
“你听我说,谢律师昨天递给我这段时间她的票据,让我帮着整理,把她休假时候的那些剔出来。”郭翠西不愧是福尔摩斯级别的资深秘书,“我发现她继夏天那次长周末休假之后,又去杭州和横店了。你们说,一个从来不看中国电视剧,连王珞丹王丽坤和白百合都傻傻分不清楚的外黄内白的香蕉工作狂,为什么要频频前往横店这种地方?”
“也不频繁吧,不才是第二次?”实习生笑笑刚来律所不久,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问题是她是一年休假不到10天的那种人,”Danny若有所思,“如此密集地跑了两趟横店,确实很可观了。”
“你们说,会是谁呢?”郭翠西之所以抛出惊天大瓜,就是想要集思广益,毕竟她一个人实在是琢磨不出来啊。
“横店同时间有太多剧组了,中国大半的电视剧都是在那里拍的吧,”既是律所前台也是饭圈女孩的Iris崔飞快地列举着目前正在横店拍戏的诸多鲜肉们,却因为人数太多而感到大脑CPU快不够用了,“不行,这么放眼望去一大片,用排除法肯定找不出来。”
“不用像你那样找吧,”逻辑思维能力杠杠的Danny对Iris的笨办法表示不屑,“肯定是露姐去荔枝电视台,录综艺当时认识的那几个艺人的其中一个啦。”
“难道是郁楷?”郭翠西一集不拉地把那档以他们律所为职场赛道的真人秀综艺反复看了好几遍,“毕竟其他嘉宾都不是演员。”
“没错!”Iris激动地一拍大腿,“应该就是他了,不是号称古装男神,横店的代言人嘛!”
“可是他跟我一般大,”笑笑正在中国政法大学读研究生,“这也差得太多了吧……”
“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言百岁。”清秀文静的Danny一直对他的同龄人无感,偏偏只喜欢熊类大叔,所以特别能够理解姐弟恋、师生恋、父女恋等等,“年龄只是个数字而已。”
“你们在说什么?”王赫从外面开完会进来,只听了众人讨论的一个尾巴,什么年龄只是个数字?
“哦,刚刚是我在说想去学法语,但又怕学不会白白浪费钱,然后Danny鼓励我说现在开始学一点也不晚。”身为律所老油条,郭翠西对于摸鱼这件事比Iris更加驾轻就熟,合理的借口信手拈来。
对于员工的上进,王赫一向非常支持,然而到了郭翠西这边,他实在无法睁眼说出违心之言,想了想后中肯建议道,“外语学太多也不好,不如就把日常工作会用到的英语练得更扎实些?”
郭翠西,“……”好扎心,这是在说她的英语不好嘛,难道老板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上回帮你解围的情分了么?
好啊,下回就让口无遮拦的Iris把你的皮扒个底朝天!
***
朝露这段时间确实不算忙,每天上班有点浑水摸鱼的心虚感。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能持续多久,赶紧趁着这段类似“农闲”的功夫重温了一把金庸大大的《笑傲江湖》和《倚天屠龙记》。
都怪郁楷老找她探讨剧情,让她这个久不碰武侠小说的书虫又开始心痒难搔。
说来奇怪,大多数读者极其讨厌的张无忌,是她最喜欢的金庸男主角。
大概是养成系正太的滤镜作用吧,她作为读者见证张无忌一路成长起来,对于他所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总怀着几分宽容,就好像长辈对于晚辈那样。连他种马的幻想也可以选择性视而不见,甚至觉得那是情有可原,毕竟赵敏、周芷若、殷离和小昭四位女子对他来说各有各的情义。
她可能在张无忌身上看到了自己不具备的仁厚和豁达—对人总是往好处想,只记得别人的好,舍己从人,真是罕有。
当年幼的他失去双亲、身中玄冥神掌命不久矣时,他仍然在安慰为他悲伤的太师父张三丰,还记挂着报答船家孤女周芷若的喂饭之恩。当初恋朱长龄一家设局骗了他以至摔下深谷时,他摔断了腿,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雪地上,想的也是以后定不要再被人骗了去,而不是找朱九真他们算账。当在光明顶上大败六大门派成为武林至尊后,他心心念念的也是化解明教与众人的恩怨,而没有去找当年逼死父母的人报仇挑起新的争端。
朝露第一次读《倚天屠龙记》正是刚到香港的时候,她在书店里看到金庸的全集,忍不住随手拿下来一本翻阅。繁体字和竖版排行读起来不是很适应,但是开篇就震撼到了她,百年时间匆匆而过,郭襄伊人已逝,张三丰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白发白须的老人。
张三丰开创武当派,收了七个正义感爆棚的弟子,号称武当七侠,谁知主角竟不是他们任何人中的一个,而是出生在海外荒岛、野外求生能力顶尖却不知人世险恶的张无忌。
随着张无忌回到中原,他人生的画卷渐渐展开,后面的故事情节之曲折精彩,让她食髓知味,恨不得一目十行。她想,年岁与她相仿的张无忌在那样的绝境下都能找出一条生路来,她应该也可以吧。
她那时满腔愤懑,常常自怜自艾,暗怨老天不公。为了排解自己的忧思,只能逃避现实将心神沉浸在天马行空的武侠小说世界当中。而看遍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之后,发现仍然只有张无忌的故事,能让她每每读完都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朝露后来孤身前往美国寄宿高中读书的时候,行李里除了若干衣物以外,唯一携带的一本读物,便是《倚天屠龙记》。每当自觉悲苦的时候,拿出来随便品读一番,便也平心静气、闲适自在了。
阳翰笙到达律所的时候,她正在回味化名为曾阿牛的张无忌和修炼千蛛万毒手而导致容貌尽毁的殷离在雪谷重逢的那一幕,心中感怀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