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士琪回到府中,一阵邪火上涌,想他年余五十,竟受一个毛头小子羞辱,实在悲愤难忍。
其父得知今日之事,便前来了解情况,正被郑士琪抛洒出的金子,砸了脑袋。
“父亲!你怎么来了?伤着没有?”郑士琪赶忙上前查看。
“被这小金砸一下,还不至于能伤着。怎么,今日不顺?那小王爷果然是来收矿的?”郑父道。
“可不是嘛,说什么三日为限,价由我出。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坐,父亲。”郑士琪引其父坐下,自己也在一旁落座。
“这小王爷可有些手段,收了凛西它号,不少的金矿了。要是不应,官府还会出面拿办,把金矿封了,最后还是落到他小王爷手中。”
“呵,欺负人,欺负到我郑家头上了!”郑士琪不忿道。
“郑家?谁还记得我郑家啊。”郑父叹气道,“儿啊,为父想了想,还是求安为上,多给那小王爷要些银两,咱们从凛西撤了吧。”
“撤?往哪撤?当年我们从御中京都撤出来,在凛西找到了金矿的营生,如今还要撤,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郑家,也曾是名门大户,怎么今日,传到我手中要折了吗?”
“那有什么办法?你妹妹如今,也不与我们交往,也不替我们说话。这凛西广平王的天下,不依着他,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郑父劝慰道。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惹得郑士琪更加愤怒,竟当着老父的面拍起桌子来。
“别提我妹妹,我没有妹妹,我们郑家,也没有她那样一个女儿!我就不信,没有她,我们还活不下去了。我不信,这金矿我非不卖,那小王爷,哪怕那广平王,还敢踏着我的尸首,收我的矿。”
“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金矿哪有命重要。我是悔恨生了那么一个女儿,咱们才落到如此地步,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以命相搏。”
“这事你不用管。”郑士琪决绝道。
两人争执间,有仆人回禀,有客求见,说是能替老爷解危。
“解危?解什么危?”郑士琪问道。
“那人说是,解金矿之危。”仆人答道。
这金矿之事,谁人还能找到府中来谈?
郑士琪带着疑惑,命人将客请了进来。
来者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那男子开口就叫了声:“舅舅。”
“舅舅?”郑士琪更加不解,“你是何人啊?”
“舅舅,我是怀都啊。”宇文怀都亲切称道。
“怀都?”郑士琪这才拍腿想起,这是他的妹妹,大燕皇后的儿子,大燕的太子宇文怀都啊。
“是怀都啊。”郑父也激动的站起身来。
想他们也是见过面的,最近的一次,是宇文怀都六岁的时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宇文怀都已经长大成人,若是在外相遇都不敢相认了。
“姥爷。”宇文怀都试探着叫了一声。
“小怀都还好吗?”
郑父亲昵的抚摸起宇文怀都的脸颊,浑浊的双目,一刻也不愿从这宝贝外孙的身上移开,完全忘记之前是如何敌视他的母亲的。
“那这位是?”郑士琪看向战瑶。
“怀都娶妻了,这是怀都的妻子,战瑶。”宇文怀都介绍道。
“对啊,太子娶了胥北武王的女儿,怕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我怎么给忘了呢?”郑士琪拍了下脑袋。
怎么忘了呢?自己外甥的新婚,压根就没人前来通禀,还是听外间传闻知道的,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想起这些,就不免想起他那个薄情寡性的妹妹,如今高居凤位,娘家人却落魄至此,任人欺凌。
郑家一心培养她嫁入皇宫,荣登凤位。皇后却没有半点感恩之心,非但不在皇帝身侧吹吹枕边风,助他仕途更进一步。连在他因喝酒误了一点小事时,也不曾多说一句好话,任他被皇帝贬黜,不留一丝情面。
荣极一时的郑家,在几年之中,被皇帝贬的贬撤的撤,门第败落,皇后竟不曾发一言。亲生父亲,舍下老脸,入宫求情,她竟见也不见。
郑士琪最后的仕途,是被贬入胥北做一小官。一怒之下,他就辞官退隐,携一家老小从御中京都搬了出来,来到凛西,盘下一座金山,经营至今。
想起这些,郑士琪不禁心头一凉,略显阴沉。
可那无情之事,毕竟只是出自皇后一人之手,与外甥无关。眼前这人,可是大燕的太子,将来的天子,倘若他还顾念舅侄之情,能多些往来,那他日,郑家再举家搬回京都,重走仕途也说不定啊。
想到这里,郑士琪又不禁热泪盈眶。
“怀都长得越发英俊了,小时候只有这么高。”郑士琪在膝盖前比划着,“一晃,这么多年不见了。舅舅心中十分想念你啊。”
三个大男人就在一旁纠缠,战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什幺舅舅姥爷,她之前没见过,嫁入东宫,也没听人提起过。就在刚刚,她还在问宇文怀都要去哪里时,这太子爷还只是说,去郑氏金矿的主家拜会一下。
这会儿三人就已经打成一片,亲昵非常。
其实宇文怀都与舅舅一家也不熟识,只是幼时见过几面,后来得知郑家举家搬迁到凛西去了,母后也没有再提过郑家一字,他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听陈宣说起郑氏金矿,宇文怀都才猛然想起这个姓氏,是母后的姓氏。既然也是在凛西之地,他就推测,他那多年不见的舅舅就是金矿的主家。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人与母后血脉相连,长相相似,一声舅舅叫起来毫不犹豫。
一阵寒暄过后,郑士琪准备吩咐下人设局开宴,被宇文怀都拦下了。
“舅舅,我此来,是微服出巡,不便让外人得知我的身份。”宇文怀都言道。
郑士琪这才想起来,早有消息传来,太子英明神武,不死一兵,便清剿了庭南匪祸。想必此来凛西,也是有公务在身。
“那好那好,对外,我就说你是远亲侄子好了。”郑士琪笑道。
“好。”宇文怀都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