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婉看见伴鹤进后院儿来寻自己,心中就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到伴鹤告诉杨文婉杨文杰带着刘彰在前院儿等着见自己时,杨文婉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不过杨文婉并没有拒绝,让丹朱帮着自己收拾了仪表,脸上多涂了些粉,显得苍白无力才跟着伴鹤去了前院儿。
令杨文婉没想到的是刘彰见到杨文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从椅子上站起身,行了个全礼。
“彰见过杨四姑娘,让杨四姑娘拖着病体前来相见属实是无奈之举。”刘彰的面上却不见愧对之色“不过,彰也算得上庆幸,没猜错。杨四姑娘果然才是杨国公府做得了主的那个人。”
杨文婉见此,也就不再装着病体虚浮,推开了丹朱翠湖搀扶自己的手,走向了内室。
“不知刘公子非要见小女才能说的事,是何事。”杨文婉开门见山。
刘彰从袖口拿出一封信,看火漆口是被打开过的,杨文婉接过来,他又从袖口拿出另一封没开过火漆的。
“这封开过的信是杨国公托人送到我们府上的,那时我与母亲还并未定下要进京。我父亲看过之后才写了我手中的这封信。原我父亲是让我在进京借住的时候将信给杨老夫人或是杨三爷的,可我发现,不论是杨老夫人还是杨三爷,明显不是当家做主的人。原我还猜着是不是杨大公子,可不曾想竟是杨四姑娘。”刘彰的目光盯着杨文婉看信的脸不放,颇有些灼热之意。
杨文杰不着痕迹地挪动着身体,想要隔开刘彰的眼神。
杨文婉却毫不在意刘彰与杨文杰的举动,只紧紧地盯着那封信,越看手指间用力越狠。
“你看过了?”杨文婉问道。
刘彰点了点头。“这也是你我父亲想要刘杨两府联姻的缘由。”
“呵,大皇子怕是觉得淮南道的事我下手太轻了,这是要逼杨府反了他啊。”杨文婉怒极反笑。
“我父亲的亲笔信,你不打算看看?”刘彰看着杨文婉被气到发红的脸颊颇有些逗弄的意思。
杨文杰伸手接过刘彰的信,刘彰却并不放手。二人一人捏着信的一头,暗地里要发力。
“你们打算碎了它?要较劲出去,内院有靶场,二位自便就是了。”杨文婉皱着眉隐隐有要发怒的征兆。
杨文杰面色阴凉地松了手,由着刘彰越过自己将信送到了杨文婉面前。
杨文婉拆开信看过后递给了刘彰。
“看样子,你与我三姐的婚事怕是躲不掉了。”杨文婉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四姑娘,彰自认配不上杨三姑娘,且就我这性子,杨三姑娘也未必瞧得上。若是强行婚配,只怕得结成一对怨偶啊。”刘彰嬉笑着撇了杨文杰一眼。
杨文杰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刘公子,若是无事您大可先回您的刘府等消息,咱们两府既是都不愿结这秦晋之好,我自会想法子解决。”
杨文杰听杨文婉要送客,就率先走出了门,回头对刘彰说道“听闻刘彰公子虽年幼却从小跟着名师习武,杰想讨教两招。”
刘彰正了正脸色,跟在杨文杰身后,并未拒绝。
留在书房里的杨文婉却没有睁开眼相送。
大皇子居然派了亲信去了北庭,极力游说父亲与二叔投入大皇子门下。且打算在北庭撰养私兵,让父亲与二叔帮着训养。而父亲与二叔拒绝了之后,大皇子居然不知从哪里寻了些暗卫,将伊州与北庭的杨府明里暗里监视了起来。父亲本就听说了刘府的嫡幼子要携着母亲入京长居,就派人说要与刘府结亲,希望刘彰能将消息带入京。可令刘都护没想到的是随着杨成的信一块儿去了西洲的,还有大皇子的一众暗卫。刘都护没了法子,并不敢顺着杨成的话定亲,只得提前送了刘彰母子入京。可刘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信居然能生生放了半年多才拿出来,也不怪自家二哥生日成这个样子。
可自家父亲第一次来信时处处都提着三皇子,这到底是父亲自己写的,还是大皇子的人要求的?还是说大皇子的人是在试探杨国公府是否投靠了三皇子?
按着现在北庭动弹不得的情形,只怕是自家那位好四叔真的投了大皇子,而淮南道的事十有八九是被大皇子知晓了是自己做的,大皇子这才派人去北庭,敲山震虎。
杨文婉睁开眼摸着墙上的一处裂缝,从中抠出了一封信。这才是当初自家三叔拿回来的那封名单,上头的最后一个人,是柳太傅府庶出的三子。现今在大皇子府做个门客,并无官职功名在身。
这封信一出,只怕是杨国公府与大皇子府就彻底撕破脸皮不说,其中牵扯到的人不计其数,而大皇子可能还得想法子再毒杀自己一次。淮南道如今刚刚安稳下来,那位府牧大人也升任要职了,自己真的要靠这个再将淮南道与京城掀起波浪,才能解北庭之危么。
杨文婉又将信塞回了墙里。
自家的父亲叔父现如今安危定是没有问题的,大皇子再有能耐,也不敢真的毒杀朝廷一品大员。只是与京中这边儿的联系断了,且轻易做不得什么事了。
杨文婉正愁闷着,杨文延从外头回来了。听了杨文婉的话后,第一反应居然就是“刘公子与你二哥还在靶场么。”
杨文婉抚额不说话。
最终听伴鹤说刘公子打了杨文杰一顿,又被杨文延揍了个鼻青脸肿,才被杨文延叫马车送回了刘府。
杨文婉听了这话,颇有些哭笑不得,却突然觉得醍醐灌顶。这不是叫以暴制暴么?
第二日一早杨文婉就叫了伴鹤,在书房里与伴鹤嘀咕了好久,等伴鹤出书房门的时候眼里的震惊都还没收起来。
杨文婉送走了伴鹤,眉眼之中尽是开怀。
伴鹤这一走,带走了杨国公府明里暗里一半儿侍卫不说,连杨文延和杨文杰身边儿几个武艺不错的长随都带走了。一时间让宋氏以为北庭又要开战了,搞得人心惶惶的。
大清早去岚玉轩请安时,杨文婉才安抚着宋氏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让伴鹤去趟庭州,带些重要的人物回来罢了。”
众人见杨文婉神色轻松,也就放下了心。
“对了,叔母,您今儿个找几个大夫进门儿吧,我打算醒过来了。”杨文婉笑着伸手让含棋近前一步扶着自己“只不过我可能还是虚弱的很,不便见客。”
少见的杨文婉居然逗一回乐子,众人皆捧场的笑着。
用了午食,吕氏就寻了十来个大夫医婆,连太医院的太医令都请动了。一时间京城都传遍了杨国公府那个差点儿被毒死的四姑娘居然活过来了。常年不出门的宋氏更是亲自去了慈恩寺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捐了数千两的香油钱。
几家亲近的人家都派人递了帖子,想要来瞧瞧杨四姑娘,只除了吕、孟、何三府,连镇南王府的帖子都被退了回去。
“好歹是姻亲,这样做是不是难看了些。”吕氏低声问着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杨文婉。
“呵,她能做出在我长姐命悬一刻的时候送她儿子四个妾室的事,就不能怨我们杨国公府在她的脸上扇巴掌。”杨文婉一边儿喝着苦的要命的药,一边儿接过吕氏递过来的蜜枣往嘴里送。
也只有在吃药时,杨文婉才像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杨文婉也好奇,自己前身吃了那样多的药都不曾嫌过苦,今世也不知怎得,那药碗端进来就觉得嘴里难受。只怕是前身的日子比药苦,自己没了苦的味觉吧。
等吕府孟府和何府的夫人姑娘都来问候过了之后,刘夫人居然也递了帖子。要知道前些日子自家两个兄长刚将她的宝贝儿子打了一顿,至今还不知脸上的淤肿可消退了。这个时候刘夫人来拜访,只怕存了兴师问罪之心了。
谁料到刘夫人进府之后眉目明媚,看杨文婉的眼神也是慈爱的很。
“莫要担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倒是开心的很,终于有人能收拾了我那小儿子。”刘夫人伸手握着杨文婉的手,满面笑意不似作伪。“彰哥儿也算是我和他父亲的老来子了,他与他长兄差了二十岁,自小就被娇惯坏了。拜了个师傅学了一身武艺,一般人又不是他的对手,在西洲能打得过他的又都让着他,惯得他一身的臭毛病。这回被延哥儿揍得好,省得他处事那样没分寸。我早就说了他父亲嘱咐他办的事让他抓点儿紧,他偏偏不听我的。这回丢了这样大的人,怕是得有些日子不会再出来了。”
杨文婉与吕氏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刘夫人。倒是杨文婉说了句真心话“刘公子虽顽劣了些,可着实聪慧。”
刘夫人拍了拍杨文婉的手,并不再提刘彰。
吕氏趁着这个机会,先提起了与刘府的亲事。“刘夫人,不瞒您说,我家妙姐儿也是个顽劣性子,只怕对刘公子而言并非良配。”
刘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夫君也说了,当时事急从权,不得不做个样子。且我家彰哥儿主意正得很,若是强扭着两个小儿在一处,只怕亲没结成,反倒要生事端的。杨二夫人自当没那回事就成,咱们两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只当通家之好来往便是。”
吕氏得了刘夫人这样一句话,心里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