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她置什么气,年纪越大越不长进了。”杨文延的后一句也不知在说谁呢。
“二哥,三舅舅三舅母就这么宠着灵姐儿的?”杨文妙到底摔了筷子“就这教养比着那些寒门小户的都还不如。”
杨文杰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几年前她不就那样儿了么,我也是最近心气儿不顺,迁怒着她了,算了吧。”杨文婉拿起筷子“咱们吃饭,别吓着婵姐儿。下午咱们去边儿上的小河沟里抓鱼玩儿吧。”
“好啊好啊,四姐,你不知道,上回我在树林子的那条小河沟里抓了好长一条鱼呢。”杨文韬说起玩儿兴致就上来了。
也亏得杨文韬接话快,众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瞬间被化解。
等吃完饭,杨文延兄弟俩带着杨文韬和杨文禅还有刘彰就去了别庄后头的小树林里,那里有条庄头自己凿开用来引山上水下来的一人宽的小河沟,河水将将没过杨文杰的膝盖,杨文韬和杨文禅喜欢得紧。
杨文妤姐妹俩和杨文婉一同坐在树荫下乘凉,时不时地摇着扇子就要睡过去了似的。
“我听吕灵自己说的,说她秋天就要入宫了,该不会这就是她今儿个这样目中无人的理由吧。”杨文妙说着谁家姑娘今年秋要入宫,想起了吕灵。“一个采选入宫的,将来顶多做个皇妃或是皇子侧妃,说得再好听那都是个妾,来咱们这儿神气什么。”
“尚书府出去的,妾也是个能上玉牒的贵妾,可不就神气了么。”杨文婉笑着伸手制止了真姑姑打扇的手,将扇子拿过来自己慢悠悠地扇着。
杨文妙抿了抿嘴。
下午,杨文婉催着去摸鱼的几人换了衣裳,大家也就回了国公府。
也不知杨文妙和吕氏怎么说的,第二日吕氏特特起了个大早回了吕尚书府。
而吕尚书府今儿个本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在众仕子间都传遍了,吕府曦少爷居然辞了吏部的任职,执意要自请下江南做个一线知府。虽说都是八品小官儿,可吏部不同于其他,如今的王太师蒋丞相都是吏部出身,吏部可谓是将来一步登天的必经之路,而吕曦就这么上任不到月余就自己向上级递了折子,请求外调。
吕尚书气的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吕氏去的时候吕曦正跪在地上挨打呢。
“祖父,我只是想做个好官,做个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官,我做错什么了?高官厚禄非我所求,我弃我所不欲,何错之有?江南道如今百废待兴,我想去一展拳脚又有何不可?”吕曦挨了打,却依旧不服输。
吕尚书被气得胸前起伏不定,吕氏哪里还顾得上吕灵的事,赶紧上前去扶了吕尚书坐下。
众人一顿规劝之后吕曦被长随扶回了自己的屋子。
吕尚书等着气劲儿过了才问起来吕氏“你今日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一旁站着的吕灿姐妹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家姑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起头一日的事儿,到时惹得祖父更为不快。
吕氏回头看了吕灵一眼,吕灵却并没有抬头。“没什么,昨日妤姐儿和妙姐儿在城外别庄遇上了灵姐儿,我听妤姐儿说灵姐儿报了今年秋天的采选,这才想要回来问问。”
吕尚书点了点头“嗯,灵姐儿的父亲说这样儿起码对灵姐儿是个出路。”
“既是父亲同意了的,那做女儿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不知父亲属意哪位皇子。”吕氏看吕灵抬个头,就用极冷酷的眼神看了看她。
吕灵也不知为何,这临近炎夏六月,身上却不自然的打了冷颤。
“我与你三哥早就说得分明,灵姐儿既是想进宫求个出路,那不论她将来走到哪里,落得何种境地,吕府都不会插手。”吕尚书看着吕氏的眼神没有多少慈爱。
吕氏因盯着吕灵,错过了吕尚书眼中一闪而过的凉意。
而吕灵在听到祖父这样的说法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看向吕尚书喊到“祖父。”
吕尚书将眼中的寒凉收了收,并不理会吕灵的呼唤。
“父亲,按说出嫁女不该管娘家的事,可女儿今儿个在这里多一句嘴,灵姐儿的脾气性子若是不改,进宫也只有死路一条。三哥三嫂你们也别怪做妹妹的说话难听,便是当年潇洒恣意如柳太傅府的嫡长孙女,入了三皇子府后不也照样敛了脾气,安生地过日子么。”吕氏想起了杨文妤姐妹俩说得事儿就觉得怒火中烧,何时吕府的姑娘家眼皮子这样浅了,脑子也那样的拎不清,居然跑到别人的家里对人家指手画脚。
“呵呵,大妹是不是说得也太吓人了些。虽说你三哥是个庶出,你又嫁进了杨国公府,地位高了些,可也不至于将你的嫡亲侄女儿说的这样不堪吧。”吕氏的三嫂到底没忍住,尤其是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眼眶都红了,就更要回嘴。
吕氏看着自己的三哥默不作声,自己的三嫂那嫉恨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父亲老神在在的样子,闭了闭眼。“既然三嫂是这般想的,那就是这般了吧。只以后吕府的姑娘不可以再以杨府名头行事了。昨日灿姐儿带着人去的别院那不属于国公府的公中产业,是婉姐儿的私产。若是下回再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莫要再去了。”
吕灿咬着唇红了眼,吕氏这一句话将这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自己的脸上。可那个真正提议非要去的人,却装了可怜并不言语。“是姑姑,日后我不会再擅自带人过去了。”
“灿姐儿,你是个好姑娘,姑姑是知道的,昨日发生些什么想必你也都知道,等你自己说与你母亲听。长兄,长嫂,这么多年你们也都是知道妹妹的,今儿个权当你们纵容妹妹一回,回了娘家教训侄女儿。”吕氏朝吕家大爷夫妇行了礼。
吕尚书夫妇都没有说话。
“既然父亲和长兄还有事要处理,那我就不多留了,国公府那边儿也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回去呢。三哥三嫂,我只一句话,莫要让泼天的富贵迷了眼。”吕氏说完,就带着婢女回去了。
吕家大爷夫妇立刻叫了吕灿与吕秋,将前一日的事仔细说了。
而吕曦的事,被打断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杨国公府的外院书房,杨文婉收到了第二条来自北庭的消息,杨国公已过陇州,最晚不过两日即可入京。
杨文婉的眉头皱的恨不得挤在一起,丹朱看了直说再这样下去,怕是杨文婉年纪轻轻就要涂脂擦粉的遮褶子了。
杨文延这边儿听了杨文婉派人送来的消息,就要赶刘彰走。
“我父亲要进京了你还赖在我家做什么?”杨文延看着刘彰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又想动手。
“从来没见过杨国公,我要留下来瞻仰国公爷的雄姿。”刘彰边说,边故意露出向往的神色。
杨文延搓了搓手,总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冲刘彰这小子下死手。也不知刘都护家怎么出了这么个顽劣的主儿。
当天晚上,杨文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亏得守夜的是翠湖,听着杨文婉的翻身声,开口问道“姑娘,需要掌灯么。”
杨文婉在夜色中坐了起来。“点个夜灯吧,找件儿披风给我,我出去院儿里走走。”
翠湖不敢大意,找了件不太厚的披风,批在了杨文婉的里衣外头。随手点了个灯笼,跟在杨文婉后边儿。
这将将入夏,院子里的虫叫蛙鸣还只有很少的几声,抬头看看天上满天的星星,不见月亮的踪迹。
“这月底月初的,总是见不到月亮。”杨文婉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杨文婉也不知自己在焦躁些什么。是怕自己的父亲么?有一点吧,毕竟三年前的那两鞭让自己背后至今还留了两条疤,未完全消散。是担心么?也不尽然,自己的父亲即便是察觉了自己与慎王私底下的约定,自己也有把握说服他。即便是说服不了,再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之前那般,分道扬镳罢了。可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父亲的不确定。之前他说他投了三皇子门下,转而又说只是权宜之计,如今竟是借着自己法子回了京。自己对父亲太不了解,也没有过沟通,即便真有什么事是需要北庭和京城里应外合的,两人之间也没有默契可言。
可这一回父亲愿意为了自己的计划,做足了里子面子,是不是这两三年里头父亲心软了不少,愿意相信自己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父亲呢。
杨文婉不自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睡在一边耳房里的真姑姑和含棋都醒了,看杨文婉专注的样子和翠湖比着噤声的手势,都悄悄站在一旁守着,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杨文婉重重地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才注意到真姑姑和含棋被自己惊醒了。
“你们怎么也醒了,我没事儿,只是屋子里有些闷热,出来走动走动就好多了,都各自回去睡了吧。”杨文婉摆了摆手,回了房。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