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杨文婉晚间又梦到了前身种种。可这回杨文婉却是觉得自己像个看客,冷眼看着自己那三十年如烟云一般,说碎就再也拼凑不起了。
第二日一早杨文婉精神不济地去了岚玉轩,请了安之后便回了春晖园,同女师傅告了假,又回自己的屋子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碧芷轻声将杨文婉唤醒。
“姑娘,三爷派人来请您,说是要您去一趟外院儿的书房。”
杨文婉忍着头痛,穿戴好了就去了。长青居然等在内院门口,引着杨文婉去了外院的厢房。
“见过三叔。”杨文婉在厢房门口见到了脸色阴沉可怕的杨安。
“来了,走吧,我带你进去。”杨安带着杨文婉进了厢房,厢房内却是空无一人。
杨安按了墙上不知哪里,竟是在墙面来了个门。
杨文婉跟着杨安进了门,沿着台阶也能感受到正在一步步向下走。走了不知多久,拐了不知几个弯,杨安才停在了另一面墙前面。
按动墙上的一处机关,门缓缓打开。杨文婉见着了坐在椅子上的玄慧以及站在杨文婉对面的杨国公。
“贫僧谢过杨四姑娘救命之恩。”明眼可见玄慧的右手已然是提不起来了,只能用左手行礼。
杨文婉没有接话,只是看向自己的祖父。
“今日不得已把你带来,是想问你可还能记得住那三个乞丐的样子。”杨国公直接了当的就张口问了。
“若是再见应当是可以辨认出来的。”杨文婉点了点头。
杨安闻言,再次进到屋里以同样的方式打开了右面墙上的门。这次门里大框一眼就看得清,地牢。杨安进去之后不多久,就和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一同带着三个奄奄一息的人出来。
杨安将三人扔在了地上,杨文婉上前拂开了三人额前的乱发,仔细辨认。
“这两人是,那人不是。”杨文婉指着中间那个人说道。
“嗯,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婧姐儿。”杨国公示意杨安送杨文婉出去。
杨文婉行了礼便转身跟着杨安向外走去。
“婉姐儿,你救了玄慧一命。那日我们的人寻遍了长安街也不曾找到玄慧。你祖父想到了你让侍卫跟着的那三个乞丐,便派人跟了那三人足足三天。才在他们将玄慧装进袋子里想要运出城的时候拦截下来,救了玄慧一命。可惜玄慧的胳膊却是被废了。”杨安深深地看了杨文婉一眼。
“不过是因着侄女儿见过玄慧,知晓玄慧与三叔素有来往,若是旁的什么人侄女儿就是想救也没法子的。不过是个巧合。”杨文婉回了厢房里,理了理衣冠后对杨安说道“三叔,侄女儿回去了。”
“杨国公府果然代代出英杰。原贫僧还觉得杨国公府这代的姑娘也就大姑娘有当年杨大姑娘的半分机灵聪慧,却没想竟然还有个杨四姑娘。小小年纪已能看出气度不凡,聪慧过人,杨国公贵府居然要将这样的姑娘...”
“玄慧,杨府多谢你为杨府做的,也是杨府亏欠于你,可杨府的家事,你没资格置喙。”杨国公面无表情的看了玄慧一眼。
“这两人是喽啰,这人是个小头头儿,剩下的那个乞丐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若是能让杨四姑娘画处出...”
“玄慧大师,婉姐儿只是个六岁孩子,她画不出。”杨国公终究打断了玄慧还想往下说的话。“请玄慧法师记得,杨氏文婉不过是个六岁孩子,很多事她都做不到,做不得。”
“那突厥那边儿你打算怎么做。”玄慧突然跳过杨文婉的话题。
“不能打草惊蛇,现如今只知京中庭州都有突厥的人,却不知是谁,官拜几品,若是贸然上书查探,怕是反而要惹火烧身。”杨国公眉头深锁,最怕的是庭州那边的人在军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成杨康都在那边儿,若是不小心中了招只怕是难以抵挡。
“庭州那边儿贫僧会回去找住持借人,将我玄智师兄派去庭州,助世子爷一臂之力,揪出通敌之人。”玄慧看了眼自己垂在身旁的右手,用左手点了点桌沿“如今几位皇子都渐渐长大成人,二皇子暂且不提,虽没有母族支撑,可他毕竟是先皇后唯一认养了的,占了嫡字的,皇长子皇三子系出一脉,在没有扫清障碍之前定然不会翻脸,四皇子虽然母族不显,却是聪慧过人,时常受到皇帝夸奖。杨国公,您老若是已经有了决断,就要提前下。”
“玄慧,你可知杨国公府为何屹立百年不倒不降爵。因为杨国公府历朝历代只忠于当今圣上。”
“嗤,那是过去的那些皇帝,如今这个你看他信你么?从他重文抑武的那天开始,你就该知道,武将的好日子到头了。如今你杨国公府与镇南王府同样的岌岌可危,你不知晓?历代镇南王哪里需要进京受封世子之位的?进京容易,只怕出京难了。”玄慧咳了两声,不小心晃动了右手,脸色微变。
“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先回西明寺养伤吧,我派人送你。”杨国公拍了拍手“甲七,派一支人送玄慧大师回西明寺,之后你先不用回来,等玄慧大师痊愈之后再回来。”
“嗯,那贫僧先回去了。待师兄动身前我派人通知您。”
杨国公点了点头。
杨文婉头脑纷乱的回了住所,感觉有些疲累,便又脱衣睡下了。直到碧芷喊杨文婉用午食才发现,杨文婉竟是起了烧。
找了胡医正来,开了副药喝了下去。等到傍晚渐渐退了烧。
结果第二日竟是又烧了起来。
胡医正不敢大意,再次前来。挽起杨文婉的袖子才发现,竟是起痘了。
“贵府四姑娘是起了痘,请没起过痘的婢女都还不要靠近,且最好是接近过四姑娘的婢女都单独住一间屋子,观察一段时日。我给姑娘开些药,一日三次,千万莫断。”胡医正不敢大意地对宋氏说“按正常,六岁也是该种痘了的,四姑娘自己起了痘也是好事。我写个方子给您,还有些避讳不能吃的东西,您请灶上嬷嬷也一定要注意。熬过这一遭也就好了。”
吕氏谢过胡医正后送了胡医正出门。杨文婧已是种过痘的,便揽下了照顾杨文婉的活儿计,不论是吃得药还是饭菜,都从来不假他人之手。事实亲力亲为,碧芷看着也是插不上手的。
“长姐。”等到第三日,杨文婉醒过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杨文婧,扁了嘴有些娇气地说“长姐,我哪里都疼。”
杨文婧看着难得有些孩子气的杨文婉,又是气又是笑的,不过悬着的心到底放下了。
可第四日竟是又烧起来,醒不过神来了。杨文婧又惊又怒,急急请了胡医正来。
胡医正摸了杨文婉的脉却是脸色大变。
“敢问大姑娘,杨四姑娘这两日可是食用了饭菜?”
“昨日晚间舍妹醒来,只用了一碗白粥。那粥里只放了些银耳。”杨文婧面色阴沉。
“不可能,杨四姑娘这脉象分明是中毒之症。只是毒相微弱,应当只是误食了什么相克之物。”胡医正擦了擦额角的汗“我先给四姑娘开一副解毒的药剂,您先派人煎来给杨四姑娘服下。”
杨文婧派了碧芷送走了胡医正,在春晖园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转身就找吕氏,要求彻查整个春晖园。
结果没有查出杨文婉到底是吃了什么中的毒,却在含画的房间床榻下的地里挖出了一套还没来得及带出去的衣服。经府里众人辨认这衣服都不是府里人的。
杨文婧二话没说就将含画关了起来。没有给含画任何辩驳的机会。
宋氏在岚玉轩当着杨国公的面儿摔碎了一只羊脂玉环。
“这对姐妹倒是狠得下心,连自己都下得去手。”宋氏目光阴沉地看着杨国公。
“你到底想干什么。”杨国公回看着自己相伴多年的老妻。
“谁都不能取代我乐姐儿的地位!谁都不行!”宋氏脸上显露疯狂。
“哪怕是你自己亲生儿子的亲生女儿,哪怕她们都是杨家的牺牲者。”杨国公目光冰凉地看着宋氏“你想毁了杨家几个女儿给你的女儿陪葬?你逼着大郎夫妻放弃婧姐儿,逼的大郎夫妻不敢送婉姐儿回京,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宋氏却是收了目光不再言语。
“翡翠,好好陪着老夫人,莫要让老夫人再动气。”杨国公说完就离开了岚玉轩。
翡翠进来不多时,花嬷嬷也跟着进来了。
“老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您不想杨家再送女儿入宫,您可以和国公爷好生商量,为何非要私下争吵呢。”花嬷嬷摩挲着宋氏的手。
“他已经疯了,葬送了我的乐姐儿,之前惦记着婧姐儿,如今又是婉姐儿。杨家女难道只有入宫一条路可以走么?杨家已经如烈火烹油,他居然还妄想做外戚!”宋氏眼底深深地无奈“最可怕的是我自己生养的儿女,竟然都认同他。”
花嬷嬷不再言语,只是无言地安慰着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