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生把车停在了四平科技公园的侧门,这里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林荫小路,正常走过去的话,大概需要六、七分钟。
程晓羽知道这是苏虞兮的习惯。这么做的动机无非是想要自己普通一些,想到苏虞兮小小年纪没有丝毫虚荣之心,程晓羽心中还是佩服的,不过仔细想想苏虞兮还需要炫富吗?
以她的优点来说,财富属于最不值得一提玩意罢了。
程晓羽看到苏虞兮将耳机摘了下来,把耳机和CD机一起放进书包,等王华生打开车门,一言不发的下了车,立刻也跟着下了车。不过他没有等王华生给他开门,就微微鞠躬的跟王华生说了声“辛苦了”。
高大精悍看上去什么事情都能沉得住气的王华生,竟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这让程晓羽不得不腹诽,自己和苏虞兮是有多不爱开口说话。
看到苏虞兮已经走在了杨树河边的石板路上,程晓羽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不远不近的跟在苏虞兮的身后。公园小径两侧都是枝繁叶茂的枫杨,垂下来的羽毛状复叶像是数不清的绿色的风铃。晨光清澈,微凉的风中飘荡着清脆的鸟鸣。身高腿长苏虞兮走在光影斑驳的石子路上,蓝色的百褶裙如秋千般在晃荡。
跟在身后的程晓羽感慨了一下青春美好,却不敢多看苏虞兮的背影,松垮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同样张弛有度,这样的漫画身材杀伤力不要太高。
程晓羽深觉这样的美景这么也欣赏不够,可有个声音却叫他不许多看。几番挣扎他还是转头眺望树林掩映后的学校,红墙百砖的教学楼已经历历在目,并不算宽阔的国权路已经挤满了车辆和来上学的学生。随着喧闹声越来越响亮,程晓羽跟在苏虞兮身后,穿过了寂静,走到了学校大门对面的人行道。
当苏虞兮走到人行横道时,还在林荫小径中的程晓羽刻意的停留了下脚步,直到红绿灯亮起,苏虞兮开始过马路,程晓羽才走出了公园的范围。
此时恰好正值上学的高峰期,学校门口人头攒动,有送学的家长们大声的叮嘱着什么,有不耐烦的学生快步朝学习里面跑,也有三三两两的结伴边聊天边正往里面走。
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站在校门口检查风纪,看到没有佩戴校徽的男生女生,或者戴了什么首饰的男生女生都会拦下了,记录班级和姓名。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程晓羽恍然惊觉,自己并不是旁观者,还真是回到了高中时代。
他不太记得当初上学时是不是抱着坐牢的心态,但却记得自己自从暗恋上那个不知名的学姐,上学就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仿佛只要能在窗口看到她的身影,这一天就很值得。
恍惚间,苏虞兮已经走过了人行横道到了街对面,程晓羽连忙走到了人行横道的这一头等红绿灯。他站在马路牙子上,隔着堵满车辆的马路注视着苏虞兮不紧不慢的走到校门口。
这个瞬间,校门口喧闹的声音如潮水般在退却,拥挤的人流很自觉的给苏虞兮让出了一条通道,就连正在检查风纪的干部们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像是有校领导来视察一样。场面离谱的就像是低智商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初登场时的画面。
程晓羽立刻就在脑海里找到了相对于的剧情,比如《一起来看流星雨》里的富豪子弟开着国产名爵在BGM中盛大亮相时的镜头。他记得很清楚,导演还很风骚的给了一个蒙太奇式样的全景特写,从群演们兴奋中略带窘迫的表情,到主演们夸张中略带狂放的动作,将所有雷点一网打尽,开启了华夏雷剧之先河。
反正自己不雷,雷的就是观众。
虽然说复旦的学生们并没有举着鲜花像是脑残般的一拥而上,可这种安静等待对方先走的氛围也着实让程晓羽深感意外。
他目送苏虞兮摇晃着长长的发尾,消失在校门的另一侧,世界才陡然恢复正常的模样。
程晓羽心说:“这实在离谱。”可想到这个离谱的妹妹九岁半就拿奥数金牌,还长得一点也不像个人,明明就是画中神仙,就觉得也还能够接受。
愣神的程晓羽看到旁边的人都在过马路时,才醒悟过来,连忙紧了下右肩上的书包背带,快步走过了人行横道。当他走到校门口时,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当然,他的待遇和苏虞兮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很鸡贼的冲着他的笑,又或者不停的对他指指点点。程晓羽能清楚的听到有人在询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装B哥’和‘立正挨打’的表情包”,又或者是在询问“他就是那个我爸是某某的程晓羽”......就连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也在看着他窃窃私语。
虽说距离校门还有好几步路,可因为他的耳力提升很高的缘故,他能隐约听到学生会的干部们很是义愤填膺的指责他是“纨绔子弟”、“害群之马”,是损害了复礼中学名誉的耻辱。
程晓羽倒是无所谓,只是心想自己现在的名声怕是彻底烂了。因为那些表情包和那句“我爸是XXX”的经典名言,他估计很难洗白了。
有了这种“title”无异于古人说某诗人写了首名震天下的好诗,于是就会说他就是那个“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王昌龄”,他就是那个“大江东去的苏轼”等等......
至于他也许终生都要伴随“我爸是XXX”这样“title”。
相比苏虞兮周遭的肃然起敬,程晓羽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尴尬,但程晓羽可是在舞台上破音也能镇定自若的主,即便现在心态水平被十六岁的程晓羽拉低了不少,却也表现的很有气度。
听到身旁的两个女生正在议论他,扭头淡定的对两个女生微笑着说道:“是的,我就是程晓羽,不只是那个‘装B哥’的表情包是我,‘法拉利警告’的表情包也是我......”
两个女生被程晓羽突如其来的插话吓了一跳,同时瞥了程晓羽一眼,其中一个女生小脸一红,拉着另外一个女生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跑。
程晓羽微微一笑,觉得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尤其是在学校里,这样想高中生活也还是挺有乐趣的。他志得意满的继续向前走,刚要走过校门口的时,却被一个戴着红袖章面容俏丽的女生给拦了下来。他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面前个子不算高的女生,她留着波波头,头发挂在耳后,眼睛很大,鼻子小巧,长得就属于那种特别幼稚的女生,说她是初中生都不为过的那种。
短发妞见程晓羽丝毫不慌,又扫了眼程晓羽的胸口,严肃的问:“你的校徽呢?”
程晓羽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哪里记得这么多规矩,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校徽,便说道:“不好意思,好像忘记带了。”
“哪个班的?”
程晓羽还没有回话,旁边那个长的还算帅气的高个男生就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们班的......”
程晓羽看向了高个男生,想起对方是自己班的班长李梓轩。
短发妞对高个男生语气一下就变得轻快,笑着说道:“哟~李梓轩你们班还出了个名人啊!”
李梓轩经典“呵呵”一笑,白了程晓羽一眼没有说话。
短发妞回头再次看向了程晓羽,语气傲然的问道:“哪个班的?”
程晓羽也挺不爽的,觉得现在的小孩子也太没有礼貌了,屁大的官,还很了不起的模样,便冲李梓轩努努了嘴说道:“和他一个班的。”
短发妞大概属于情商不怎么高的那种,完全没看出来程晓羽的不满,立刻就在本子上记了下来,“高三(2)班。”写完之后又抬起头问,“叫什么名字?”
“害群之马.....纨绔子弟.....”程晓羽耸了耸肩膀,“你随便写。”
短发妞终于听出来了不对味,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你......你......”
“我.....我......”程晓羽也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怎么了.....”
短发妞被气的不轻,可能是复礼中学这种好学校从来没有出现过程晓羽这种刺头,几次想要开口,可连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说道:“有钱了不起啊!?”
程晓羽倒是觉得短发妞挺可爱的,怪腔怪调的说道:“欸~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在玩梗,却忘记了这个梗这个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出来。
短发妞表情呆滞了一下,眼泪一下就哗哗的掉了下来,抹着眼泪,抓着手中的本子就朝教学楼的方向走,“我告诉老师去......我告诉老师去......”
这一幕引起了周围学生的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对他甩出了卫生眼,批判的话语和目光如标枪一样向着程晓羽投了过来。
程晓羽也很懵逼,目瞪口呆的看着短发妞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的跑了,心想:“我不就是玩个梗嘛!怎么就哭了呢?现在的学生会干部也太经不起革命群众的考验了吧?”
旁边李梓轩见状也很生气,怒气冲冲的对程晓羽说道:“程晓羽,你已经害班里扣了多少操行分了?能不能注意点?”见程晓羽一脸坦然,他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算了,懒得管你了,看等下章老师怎么批评你.....”
程晓羽这种混过社会的老油条哪里会在意这种威胁,在众目睽睽之下,挥了挥手说道:“没事我就进教室了,要不然迟到了又得扣操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