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踏进庙中,众人微微顿了顿,却也不敢在佛祖跟前看她。四姑娘便自顾的跪在了梓澜,水月与挽馨三人前面的空蒲团上。
四姑娘跪下前便看到严水月略一抬头,但终归未敢看四姑娘假扮的方沉裕,四姑娘暗自偷笑,心说这丫头连看都不敢看她,只怕如今她更是连将自己假扮方沉裕的事也不敢挑破了。
然而还没等听两句四姑娘便被拂尘住持所讲的佛经腻的直想打瞌睡,她暗自叫苦,心中愈加觉得真正的方沉裕可怜,平日在宫中就够受苦的,来这鬼地方每日吃素不说,还要每日的念佛听讲经,当真是无趣的很,在心底里叫苦不迭的同时又想起了方才那封信来。
信上虽未署名,但那字迹一看她便认出了这字的主人。信上的内容大致是方沉裕受了重伤又被人追杀需要避上几天,写信之人要四姑娘先代替方沉裕进宫装病住上几天,为了不被怀疑,过几日方沉裕的手信便会送到,让梓澜替她做些掩护。
四姑娘边回想边暗自嘀咕,幸亏师兄让她装病避开,否则她肯定是要替她自家嫂子教训教训严水月不可。不过这装病二字说的容易,但是细细想来,既然要装病避人,那看来在嫂子没好全之前她都不能在皇宫中随意走动,且随时有可能会被太子殿下所骚扰,而且虽说和嘉皇后薨逝太子该守孝三年,但若是方沉裕没回宫前这老皇帝驾崩新帝登了基,天下都是他的,想娶一个方沉裕为妃还是为后还不是他一句吩咐的事?
凭四姑娘的本事当然不会真的代替嫁给迟桅杨,但问题是,不说方沉裕是她一心认定的嫂子,且这皇宫中高手如云,四姑娘自己被发现还能脱身,可若是她假冒方沉裕之事败露,到时候新婚之夜新帝问罪,别说方沉裕的清白之身,恐怕她和秀安长公主的命都会不保,保不齐还会牵扯出四姑娘与其师兄。
四姑娘想到这便苦了嘴,咂了咂唇,暗骂自己的师兄不给劳苦钱就算了,偏偏还比龚大哥还能使唤人,偏偏是他交给了自己这么个烫手山芋,偏偏师兄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四姑娘正胡思乱想着,拂尘大师突然“阿弥陀佛”了一声,四姑娘心中一喜,然而刚想跳起来,就发现拂尘大师只是半途停下为众人发两本经书罢了,她只好暗暗嘟着嘴,粗略的翻着小和尚递来的经书。
……
而此刻竹庄之中,龚旭辉坐在桌案前,手撑着下颌,微垂着眼睑看着桌上被方沉裕写了字的纸张——他自方沉裕离开时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一夜没有睡,这几个时辰便一直盯着眼前的纸张思索方沉裕的话。
方沉裕虽未明说,但话中的意思却很明确。
龚旭辉前世便知晓方沉裕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前世便能寥寥数语便能够指点迷津,龚旭辉今生重生试探方沉裕,且欲与其结盟的原因,一是方沉裕若同他皆是重来一世,那么多一个盟友便是多了一分的胜算,二便是他觉得若是与方沉裕还选择帮助迟桅杨,那么恐怕他没有什么胜算。
前世龚旭辉便常常听父亲龚丞相感叹,这仁裕皇后可惜了女儿身,若是男子在这大周定有一番作为,可惜这一声之错便是爱上了迟桅杨嫁入了帝王之家,到底泯然后宫,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女人。
龚旭辉本以为方沉裕即使不爱迟桅杨也不过是想要脱离后宫,最多是报复迟桅杨和方沁儿两人,就是龚旭辉自己也不过是想要完成前世的心愿,让父母亲不再重蹈前世覆辙罢了,然而他却没想到这方沉裕的胃口竟然如此可怖,她居然是想要颠覆整个王朝!
龚旭辉看着纸上所写的“太子”“弃子”“迟桅杨”这几个字,整夜他便一直在思索此事。
这颠覆王朝四个字说的委婉好听,只是若是将上头的遮羞布扯掉,说白了其实就是两个字。
谋反。
可龚旭辉只是个文官,方沉裕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之女,将来就算是不嫁给迟桅杨也定会嫁人,且她虽生的美,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这哪怕是将来能够嫁给哪个有本事的皇子和权倾朝野的将军,她也绝对不可能靠美色在有绅国公这个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还让人家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冒一个恐怕连半成胜算都没有、且死后只怕还会如顾氏一家一般遭万人唾骂,遗臭万年的险。且无论此事成或不成,将来登基的人也都会背一个冷酷无情,残杀手足的谋反之名,
龚旭辉将扶着头的手放下,他想了一夜只怕想破头也不知这方沉裕有什么本事能够这么有把握的说出这惊雷似的话。
可方沉裕的性格龚旭辉自然是清楚的,她从不做什么无把握之事,且她虽心善,但心善之人若是狠下心来便如一头狼一般,从她对付生身父亲方从敦与宋氏母女的手段便知晓,她所说的绝不是一时的脑热。如今她定是已经有了想法,只是龚旭辉并没有立刻回答,方沉裕现在也不会将自己的底牌给亮出来——但其实龚旭辉就算是给了她答复,她恐怕也会因为她现在也没有完全相信他而只透露一点微不足道的消息。
这事比他想的更要棘手。
“呼——”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龚旭辉的跟前。
龚旭辉显然知道来人是谁,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问道:“何事?”
“少爷,四姑娘易了容,现下正代替郡主随着公主殿下听和尚念经书呢。”底下人答道。
“真难为这丫头了。”龚旭辉道,“她为何要替代朝华郡主,我不是让她送朝华郡主回后山么?”
那人道:“属下一直跟着四姑娘和朝华郡主,四姑娘给朝华郡主易容成了冯姑娘的模样,只是朝华郡主在昨夜被送到后山中时就被杀手发现了,是一个老和尚救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