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饶是女子依旧美貌,却难掩气色的缺损。
方沉裕以手帕掩面,吐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梓澜担忧的为她扫着背,末了也不忘递上一杯热茶。
“娘娘您先喝口茶,奴婢去为您请御医来。”
梓澜道,接着便匆匆离开。
方沉裕吐得是面色蜡黄,她扶着额头,看了严水月一眼,严水月心领神会的一抬手,示意周围的宫人离开。
待众人离开,方沉裕才对严水月抱怨道:“自从太子离宫之日我便一直是惴惴不安,这几日身体也一直是不舒服,也不知道……”
她的话头止住,接着化作一声叹息。
“若非我这几日身子不痛快,也不会耽误了同太子一同前往永安寺上香。”
方沉裕虚弱的咳了一声,发白的唇坦然的诉说着她如今的身子状况。
严水月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她抬头看向方沉裕道:“殿下的身子不好,永安寺又偏远的很,殿下还是在宫中养病未尚,若殿下的身子好全了再同太子一同去永安寺也不迟。”
听到严水月的劝慰方沉裕便舒展了眉头,担忧的神色也不见了踪影。
“恭喜殿下,殿下这是……有喜了。”
御医的话让方沉裕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起身道:“真的?我真的有孩子了?”
御医犹豫了一下,道:“殿下的身孕已有一月有余,只是瞧着殿下的气色有些虚扶,为了胎儿着想,殿下该好好进补才是。”
方沉裕欢喜的很,忙不迭的点头,梓澜也是喜极而泣,拉着方沉裕的手道:“小姐还真是有福气的很,竟然这么快就有喜了。”
方沉裕苍白的面色因为笑意而多了些神采,但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有孕之喜,丝毫未曾发现,身后默不作声的严水月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裕儿,听说你有喜了?”
太子带着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躺在榻上的方沉裕急忙起身,但却被迟桅杨所阻止。
方沉裕看着太子道:“许是今日殿下去了永安寺祈福祝祷,裕儿的确有了身孕。”
“那该恭喜姐姐了。”
迟桅杨身后传来一个轻灵的女子声音让方沉裕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原处。
一只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指轻巧的撩开了纱帐,接着一个身着蓝衫的美人便迈着碎步从那纱帐后头绕了过来。
迟桅杨丝毫未曾察觉方沉裕越来越差的神色,道:“你妹妹听说你有了喜想要进宫同你相见。
“本宫知道你们两个姐妹情深,今日便特意将她接来同你一聚。”
方沉裕的面色变得更为惨白,更衬得方沁儿容颜焕发,精心装饰过的姿貌有如天仙下凡。
她的目光落在方沁儿的鞋子上,足底沾的泥土刺的她眼睛发痛。
“是么。”
她勉强的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来,默默的撇过头去,再不言语。
方沁儿的衣袖在迟桅杨的手心似有似无的擦过,既撩拨着他的手掌,亦撩拨着他的心,方沁儿的双目含情,似是诉说着无尽的爱慕之意。
方沁儿成为良娣的旨意是在次月传出,方沉裕听到旨意的当日便差一点将手中的安胎药所打翻。
“殿下,您的安胎药洒了,奴婢去给您再煎一碗。”
严水月赶忙上前招呼了人收拾,借着这个借口便离去。
晚香阁中,方沁儿正漫不经心的扯着一朵花的花瓣,紫红色的花汁子染红了她的手,她嫌恶的将花掷到了地上。
严水月顺着后院进屋,对方沁儿道:“恭喜良娣了。”
方沁儿摆弄着手上的玉石戒指,道:“不过一个良娣罢了,有什么好恭喜的?再怎么样也是比不得姐姐的太子妃了。”
严水月笑道:“太子妃不过是一个名位罢了,又如何比得上良娣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方沁儿懒懒的抬眼,道:“你做的极好,药量下的倒是完整,正巧让姐姐在太子去永安寺时因为有孕而害喜,否则我入宫之事又哪有这般的顺利?”
严水月一挽嘴角,道:“若是不出良娣所料的话,太子妃这强行催出的一胎必然会早产。”
方沁儿看向严水月的眼神随着她的话而带了一丝的忌惮,她不咸不淡的开了口道:“你倒是聪慧的很。”
严水月道:“我跟着良娣做事,还指望良娣能够提拔奴婢,奴婢自然不敢不尽心。”
方沁儿收回目光,道:“我记得你曾说前几日有位重臣的儿子曾同姐姐有过联系?”
严水月道:“的确如此,良娣的意思……?”
方沁儿道:“这强催出的孩子想来随着月份也会逐渐的长大,这胎中的不足症恐怕也会露出端倪。
“可若是姐姐自己心浮气躁将我的小侄子流产的话,恐怕旁的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秀安郡主在家中的情况可是不大好,若是姐姐的名节受辱,郡主又出了事的话,你说姐姐的身子骨究竟熬不熬得住?”
方沁儿笑意盈盈,但说出的话当真是无比的狠毒。
严水月低头想了想,道:“奴婢明白了。”
……
大股大股的血从方沉裕的裙下流淌而出,方沉裕面如死灰,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疤痕格外的醒目。
即便是迟桅杨再如何的放下身段,照顾的如何的细致入微却依旧是徒劳。
秀安郡主没了。
被发现之时秀安郡主的尸体已经被泡的浮肿,她的死相极度的凄惨,原本是郡主府中打扫莲湖时发觉湖中散发着阵阵恶臭,待挖开了淤泥才看到了早已死去多日的秀安郡主。
方沉裕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随着秀安郡主的死讯而消退。
得知了此事的惠德皇后夜半便赶来了东宫之中,坐在方沉裕的床边抚摸着她的面颊,将她温柔的拥入怀中,如哄女儿一般的拍打着她的背,为她唱着儿时秀安郡主曾为她唱就的童谣。
她什么也没有了。
父亲和丈夫的心已被方沁儿夺去,如今孩子和母亲都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方沉裕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灰暗。
活着的意义,忽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