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停,笔尖在最后一个笔画处停顿了很久。
林渝沉默,放下笔,表格双手递到护士面前:“谢谢。”
人已经在电梯,电梯上升得很快,楼层数转跳向六,脑中还在回想值班护士的话。
梵芷希怀孕了。
之前在医院碰见连溯里,林渝无意中看到了他手中的血检单,单子上的名字是梵以琴,她当时就感觉梵以琴和梵芷希之间一定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昨天时佑安的资料恰恰验证了她的猜想,再加上早上从连溯里那里得到的情况,她更加确信梵芷希化用了她母亲的身份住院。
可她却没有想过梵芷希住院的原因……
电梯门“叮”声后开启,门外没人,病房外的走廊静谧无声,林渝没有下,外套在她的手上被捏到发皱。
梵芷希是天台对峙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所以她周五没有赴约,她应该以为靠着手里那张所谓的底牌就可以摘掉林渝暂时待在时佑安身边,哪怕,那个人从未正眼看过她……
梵芷希……
电梯门关,林渝闭上眼。
靠爱情苟延残喘的女孩啊……
她的身心已经破败不堪,她的灵魂还信奉神明。
“叮!”
门开,睁眼,林渝愣住。
男女在电梯门外拥吻。
林渝抬头看楼层,14楼,这才想起电梯停在十二楼后她忘了按,被送上来了。
吻没有持续,两人都朝林渝看过来,林渝亦心无旁骛的跟他们对视。
女人娇美,男人……
林渝眼皮跳了一下。
陌生,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这种熟悉一下子就让林渝找到了源头,这个男人,跟时佑安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侧眸凝视,狠戾轻蔑的模样,夹杂了与生俱来的不容侵犯的傲气。
“走了。”男人收回看着林渝的目光,手里拍了拍女人的后腰,斯文又绅士。
原来是告别吻。
男人踏进电梯,林渝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下?”男人在问她。
林渝点头:“是的。”
电梯门慢慢合上。
空气沉静下来,林渝低着头,脑中的眩晕感知着电梯的下降。
“华清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林渝抬头,光滑的电梯门清晰地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男人西装革履,黑衣黑裤,气质很冷,眼神也冷,男人在看她,准确地说是看她的影子,从上到下,一览无遗。
这种露骨的打量让林渝很不适,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还是点头:“是的。”
“真巧。”
又是一声。
男人垂眸整理腕上的表带,视线却不在手腕上,他还在看门上的影子,话留一半,他也不说哪里巧,显然想要林渝主动开口问。
然而,电梯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林渝没有问。
男人失算,他笑了,有粉饰太平的泰然自诺,身型稍侧,他直视背后不远处的人,只看到低眉顺眼的头顶,佯装的木讷。
电梯终于在一楼停靠。
门开,男人没动,他立在门边有让林渝先下的意思。
挂在臂上的外套衣摆划过裙边,林渝从男人身旁走过,目不斜视,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大厅的冷气打开了,冷意侵袭着她的脖颈,她穿上外套,有东西从衣服上落下,矩形的硬物,在医院的白瓷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林渝弯腰去捡,一只手比她快,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男人端详着手里的名牌,念出声:“林渝。”
“谢谢。”林渝伸手接。
“不客气。”
男人把名牌递出,不知是不是刻意,她感觉男人的无名指在她的手心刮过,不痛,但刺痒,就像被针无数遍扎过的腰际,突兀又恶劣。
林渝有意看过去,男人也在看她,隽逸的面孔恍若未闻,瞳孔深不见底好似要把你看透。
这点又跟时佑安不一样了,最起码他不会这样看她,他的眼底总是玩味的带着挑逗和若有若无的笑意,不会这么冷,像……海底。
口袋适时震动,有节奏的,是来电。
林渝在那片冷中转身,右手拨出压在衣领里的头发,左手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拇指滑动,屏幕压在耳侧。
“喂。”
男人一直注视着那道婉约的背影,直到走远,他都没有再收回。
无名指反复摩挲掌心的纹路,大约过了一分钟,那道身影也消失了一分钟,他从西服暗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点下首位的联系人,没有拨过去,而是朝这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你回国了吗,刚刚遇到一个人,和你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