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上,苍术便从倚君楼回来了。虽只熬了一晚上,但脸上怎么看都有些憔悴。唉,幸好他毅力坚定,喝了一晚上凉茶才镇住药性,差点破功。
祁泽看苍术那略显憔悴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成功了。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女子的缘故,想到如果想引起一位青楼女子的注意,让她帮你。那就需要展现出你与其他男子的不同,去青楼的男人就没有想着要清清白白出来。
香玉在青楼呆的时间很长,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无一不是冲着她的美色去的。如果有这样一个不去碰她,长相清秀俊俏,明明在强忍还会在那里坐一夜的好男人,估计都会心软松口的吧!
等到了晚上,香玉把自己的侍从女婢支开后,就看到身着一袭靛蓝色墨纹锦服,披着一个玄色大氅的男子进来了,身后跟着昨天的男子,虽脸被兜帽掩盖看不清脸,但那高贵清冷的气质就让人知道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少爷了。
“你就是那位少爷?请坐,你找我是要打听什么人?”香玉衣衫整齐,规规矩矩地坐在茶桌旁,倒了两杯茶,把一杯放在祁泽面前问道。
祁泽坐在椅子上看了一圈周围,确实没有人了,就把头上的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让香玉都惊叹的脸。
“没想到你家少爷长得如此好模样。”香玉对着苍术说道。
苍术看了一眼香玉,长得这副模样还不是喜欢你这种女子,要不然怎么会买你一夜还专门嘱咐不让他碰。
“哪里,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祁泽笑道,紧接着看着香玉说道:“你应该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白瑶雪,我是她的表哥也是……她的未婚夫。这次过来是想接她回去。”
香玉听后,惊叫道:“你……你就是胭脂姐姐的表哥,胭脂姐姐之前一直都在说她有一个表哥,但从来没有说过是她的未婚夫。”
听到这番说辞感到震惊地还有苍术,这转变有点大,原来真的是为金家的事来打探人的,不是喜欢人家姑娘,害得他去忙活着熬补药,到头来还坑了自己。
胭脂就是被金万财赎走的妓子,进倚君楼前的名字是白瑶雪。祁泽之所以选择香玉,是因为胭脂在倚君楼里唯一的好朋友就是她。
胭脂和香玉在刚进倚君楼里的时候认识的,因两人性情刚烈不愿接客,被老鸨罚了好几次,每次都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许是遭遇相同都是被人卖进来的,又一起挨罚,就产生惺惺相惜之感,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胭脂被赎走,还是个外室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还不如一个妓子来的快活,好歹有捧着她们的男人,而不是终日偷偷摸摸怕被正室夫人发现。青楼这种地方想让人学乖都难,胭脂也许会背着金万财偷偷地给香玉传消息,说明苦处。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住址给套出来。
祁泽听此神情忧伤道:“胭脂?她改名字了。也是,都到这种地方了。”接着,垂眸道:“之前家里说好的,我与雪儿情投意合,青梅竹马。但那时家境贫寒,无法给雪儿幸福的生活。所以我便去外地学做生意,终于等学成归来,有钱迎娶雪儿时,听说她为了找我失踪了……不提起我是她的未婚夫,恐怕是对我失望了,怨我不告而别,恨我在她为难时没有出来保护她,害她沦落至此。”祁泽抬头焦急地问道:“现在她人在哪儿?”
香玉看祁泽这悲伤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做戏,而且胭脂也确实有一个表哥,就说道:“胭脂姐姐几年前就已经被金老爷给赎走了,不在倚君楼。”
“不在倚君楼?怪不得我在倚君楼中没有看到她,实不相瞒,我已经找雪儿找了好久,终于打听到她被卖到倚君楼的消息,但我却没有找到她。原以为她还在生我的气不愿见我,没想到是早就被人赎走了吗?”祁泽自嘲道:“看来是找不到了,被人赎走想必也过上了好日子,还真是可惜。”
香玉终于放下了戒心,不由说道:“不一定,被人赎走不一定过上好日子。”随后,脸上都是嘲弄,“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即使被赎走当妾也抬不起头来,更别提只是一个外室。”
胭脂果然传信了,香玉知道胭脂的现况包括住址。
“外室?雪儿被人赎走当了一个外室。怎么会这样?雪儿……”祁泽捂着头面露痛苦地说道,“她在哪儿?我去接她回来。”
“胭脂姐姐进了倚君楼,身子怎么可能还是干净的,而且还被金老爷赎走,难道你就不介意吗?”
“……不介意,当初如果不是我固执非要去外地,她拦着我也不听,现在恐怕我们早已成婚,她就不会为找我失踪了。终是……我负了她,不管怎样,她就是我的雪儿,一直都是我的未婚妻。”祁泽眼角泛红,真诚地看着香玉。
香玉仿佛愣住了,半晌后,抬头笑道:“胭脂姐姐终究要比我幸运,她有一个爱她的好男子。我知道她在哪儿,但金老爷是不可能把胭脂姐姐还给你的,恐怕你要白去一趟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运气好,金老爷就还给我了呢。”男子嘴角勾起,竟是十分迷人,让人不由怔愣。
“好,我把住址写给你。”香玉从一旁的梳妆台下翻出了纸笔,写下后递给了祁泽。
祁泽看着手里的纸条,松了口气。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之所以不直接派人花钱买消息,就是不想引起香玉的怀疑,之后被有心人顺藤摸瓜查到她的身上,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打听一个人,除非他们之前有关系。
胭脂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传信出去的人,一定是值得信赖的,用钱也不一定能买来这个消息,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让此事变得难上加难。
把人支开,也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胭脂确实有一个表哥,也确实是她的未婚夫,但这个人可不是祁泽,倚君楼里不乏一些朝中大臣,隐蔽一些终究是好的。
在出香玉房间的时候,祁泽重新戴上了兜帽对苍术说道:“以后可以随便来了,不过你需要换一张脸。”接着,十分不善地说道:“若是不够尽兴,可以向我要补药,效果绝对比你的要好。如果想体验一下祁哲的感觉也不是不可以。”
苍术:“……”主子,好记仇啊,他不过是一时误会而已,以后真的不敢了。想想祁哲那虚弱模样,可是补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以后还是不来了,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
回到浮生阁,祁泽喝了一杯茶感觉好点了。刚刚在倚君楼演戏,说的口渴,两头奔波都没喝过一口水,香玉倒的茶水都没敢喝,倚君楼的水岂是敢随便喝的。但避免露出破绽,惹人生疑,她把其中半杯茶借机倒在袖子里了。
女子一般都会被悲伤痴情,爱而不得的模样所打动,可她们真的不知其中到底含有多少真心,少的让人觉得可笑甚至是可怜。胭脂的这个表哥是她的未婚夫但同时也是把她推向无尽深渊的罪魁祸首。
看着手里的纸条,祁泽决定明天晚上就去找这个胭脂,白天容易被人发现,夜晚宁静但又黑暗,那无止尽的黑暗能轻易地呼唤出人们心底的阴暗面并为她所用。
在一座较为奢华的别院里,四周种满了花草,但也许是不想让人注意的缘故,院子比较小,种的花草都是一些普通的野花,竟是与这座别院格格不入。
一名长相明艳,虽眼中含着些许悲凉但却有着万种风情的女子从窗边向外眺望,手里捏着外面种的野花。也许是看的烦了,女子站起身把手里的野花扔出窗外,转过身准备休息时却愣住了。
在房间中央的茶桌旁,坐着一名戴着兜帽的男子,衣服颜色太深都掩盖在了这浓浓夜色下,要不是这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照的屋内有些光亮,就很难发现他。
男子似乎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见她回头就朝她看来。因男子背着光,脸隐藏在兜帽下,让人看不清楚。
“胭脂姑娘,外面的景色看来不错,要比倚君楼里的要好。”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温凉,竟让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
胭脂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祁泽歪头笑道:“我是谁?我是来救你出这座牢笼的恩人。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白瑶雪,梁州白家村的人,你之所以会被卖到倚君楼不就是你的表哥,你所谓的未婚夫下的手吗?”
胭脂有些惊讶,眸中升起了一股恨意,“你知道他,你认识那个负心汉。当初他说他缺钱,没有办法去做生意,到时候更是没钱娶我。所以把我哄骗到倚君楼卖给了老鸨,是他把我害得如此模样。”
想起当时的场景,胭脂都有些想笑。他跪在她的面前,哭着说道:“雪儿,我现在真的没钱,到时候我们成亲该怎么办?你现在就委屈一下,我对老鸨说好了她不会逼你接客,你还是个清白女子。等到我生意赚了大钱就回来赎你,到时候我会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你要相信我,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是爱着你的。”
她哭着说好,让他早点来接她回去,纵然心里百般委屈还是在一直等他,心里相信他会来接她回去。
可是他再也没有来过,老鸨确实没有逼她接客,但用了那些下三滥的药物让她主动去。之后,她再不去就开始罚,罚到她们精疲力尽,无力招架被抬着去。这倚君楼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她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次一次地打骂一寸寸冷下去。
恐怕他早就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保持不住清白身子,也没打算过要来接她,想要的只是那些钱罢了。
“我不认识他,但你想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看到胭脂抬头看她,祁泽笑道:“他在把你卖到倚君楼后,拿着那笔钱回了梁州去赌场赌博,输了很多钱还不起被赌场老板的儿子找人一起给打死了。”
胭脂听后很惊讶,被打死了?打死了也好,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未婚夫也算是自由了。
看到胭脂眼里没有悲伤,祁泽感觉很满意,这种人就是她需要的。
“在这座牢笼的感觉如何?在这几年里金老爷来找过你几次?”
听到祁泽的问话,胭脂不由得想这几年的遭遇。也许是被打的多了也怕了,她会去听老鸨的话,学习惑人的技术,也掌握了在倚君楼里存活的方法,只要讨好那些客人,他们就会给很多钱。直到后来她媚惑了一位金老爷,让他帮自己赎身逃离这个地方。
没想到,这个金老爷惧怕老婆直像是遇到猫儿的老鼠,不敢把她领回家把她养在了这座别院里,说是别院但真的很像是牢笼,她就是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不得自由,身份还见不得光,人人喊打,每天担惊受怕。
外室?没有正经名分,还不如在倚君楼里当妓子。虽然没有人伺候她,但不用每天睡觉半夜害怕地睡不着觉,唯恐正妻夫人来找她,把她拉到大街上大喊大骂。
金万财还很少来找她,这几年里才来找过她两次,还是刚买回来时来的,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现在她都有些忘了金万财长什么样子了,除了来伺候她女婢,她都没有再见过外人。
“待在这里的感觉不好受吧,有没有想过逃离这个地方,有一个正经名分不再这样担惊受怕。凭借你的手段金夫人不会是你的对手,这么多年在倚君楼学习的技术没有地方施展多可惜。嗯?”男子的声音带着诱惑,仿佛能迷乱人的心智,让人不禁听从。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一个你逃离的机会,只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我凭什么相信你。”连她的未婚夫都骗她,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也骗她。
“呵,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祁泽不禁笑道,看来这个胭脂还有些心眼,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但这次除了相信她还有其他机会吗?
“好,我同意。”胭脂听此毫不犹豫地答应,除了相信这个人她真的别无选择。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做都做了,那就做到底,被金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还不如主动出击,赢得一线生机。
祁泽嘴角勾起,站起身走到窗边,说道:“好,明天就会有人给你传信,告诉你应该怎么做。”顿了一下,回头说道:“如果你听话,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不听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说完后,就跳出窗外离开了。
同时,金家那边出了很多事,让金万财忙的焦头烂额。
刚开始,是金万财想要扩张铺面,找了几间环境和地理位置都不错的铺面。原本都已经谈好了连定金都给了。没想到,第二天那家人就拿着定金说要退,铺面不卖了。
这也就算了,大不了再找,定京城这么大还没有比你好的铺面?但不久和金家合用盐田的刘家就嚷嚷着要分区,也不知道是嫌金家生意太好了还是怎的。金万财去解决,刘家把盐田好的地方给瓜分走了。去商量也不行,直接把金万财给赶出去了。
没有盐田,这怎么产盐?而且刘家主要做的是布匹生意,和金家抢卖盐生意作甚。再找一块儿盐田需要大量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所以就和刘家继续商量,但刘家也不相让,双方就这样展开了拉锯战。
也许祸不单行,在东市的商铺出现了一家打铁铺,为百姓打灶房里的灶具,规模还挺大。因打铁需要的力气很大,需要的都是男丁,环境还不好,又脏又热。所以每月的月银就给的很多,如果各管各的也好,但这打铁铺意外地最近和金家杠上了。
提升了每月的月银,说现在如果有男丁进打铁铺工作,一个月的月银更多。这月银是金家盐商铺的三倍,大量作坊工人不干了都跑去打铁铺了。盐商铺掌柜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只好对金万财说明情况。
这下,金万财算是烦闷忧愁,愁的晚上都睡不着觉。范氏在家里算账发现这几天都有些亏空,但也算不上多,铺面就不扩张了,没了工人再找,先想着把盐田的事情解决。但刘家似乎和金家过不去,就是不松口。
金氏夫妇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
祁泽听到金家发生的事情,就知道是许思衡的手笔,许家作为世家大族,朝中大臣多有结识,稍稍给同僚提醒,给下面的商人施压就行了。
民不和官斗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真正的大事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