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家,王庸坐在茶桌旁,对面坐着一位相貌温和儒雅的白衣男子。
“祁大人,您说小女这事该如何是好?”
“王大人,既然太子殿下都无能为力,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祁琛饮了一口茶说道。
“祁大人单特孑立,既然能得太子殿下赏识,岂是一般人可以相比较的?”王庸嘴里说着讨好的话说道。
“可殿下说的没错,这选秀名单已经公布,想要违背圣意这确实不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但如果王家就这样被抓住小辫子,祁家也相信不会好过吧。”王庸急的开口道。
祁琛不由皱眉,虽然太子说此事没有办法,但其实这件事是有办法的。只要你想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办法。
太子只是不想多管这件事,推脱的一个说辞罢了,毕竟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昭正帝确实不值当。而且王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这件事做没做都对太子的影响不大,太子不想出手帮助也值得理解。
但王庸的话说的没错,王家被晋王抓住尾巴,接下来不就会对祁家动手了吗?唇亡齿寒,帮助王家的同时,无疑也是在帮助祁家。
虽然太子无意插手此事,但如果有办法解决,太子也只会因此高兴,不会为此怪罪于他。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王大人可愿意一试?”
王庸不由喜出望外,他就知道祁琛一定会有办法。
“祁大人请讲。”
“如果令千金已经有了婚配的人选,圣上自然不会将令千金接进宫,还会下旨赐婚,与民同乐,不知王大人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祁琛正色道。
王庸闻言,脸上刚生出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祁琛说的没错,只要王荣欣有了婚配人选,圣上也不好强求,只好放人。而且为了维护皇家威严,还会亲自下旨赐婚。
但同时这婚配人选也是极其难找的。毕竟是选中的秀女,哪个世家公子会愿意担上这份儿得罪昭正帝的婚事。
当然是不会有,毕竟下旨赐婚,荣耀的同时也危险。到时圣旨一下,必定全定京的人都会知道。
若是被人们知道这新娘还是选中的秀女,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这虽然是一个办法,但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这已经不是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的问题了。
而且王庸的心里此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王家只有两代根基也着实尴尬。世代官宦之家的看不上,家世太低的王家也不想嫁,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
这进宫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哪来的婚配人选。
这时,王庸就想起来祁家不是还有一位二公子尚未婚配吗?不如先拿出来顶一下,大不了就说两人不合适,再分开不就好了。
“祁大人,我确实没有合适的婚配人选,不过我记得祁家还有一位二公子尚未婚配。而且祁二公子年龄合适,相貌英俊,与欣儿正好合适,不如……”
王庸的话虽然没说完,但祁琛也知道王庸想做什么。
王家不过是个商户出身,还真有些配不上拥有着百年根基的祁家。
“王大人,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祁琛笑着说道。
“我知道祁二公子正在翰林院,要专心把精力放在公务上。不过祁大人放心,只要把欣儿从皇宫的火坑里拉出来,到时候说两人不合适就好了。”王庸不以为然道。
“王大人以为圣上的圣旨是一张废纸吗?还是觉得本官是个好哄骗的?到时候两人不合适再分开?王大人这是当我们祁家好欺负,任你们王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祁琛看着王庸那副讨厌的嘴脸,皱眉道。
这下旨赐婚不是小事,哪有不合适再分开一说?这王庸就是想高攀祁家,而且还把祁哲当成用来顶包的了。
王庸瞬时表情僵硬,“祁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想到我们祁王两家如今情同手足,不如共结秦晋之好而已,别无他意。”
“情同手足?王大人多虑了,我们两家最多只是合作关系,距离情同手足这四个字还差得远呢。”祁琛冷笑道。
王庸只能狠狠咬牙,他都忘了祁琛是什么人了,说话从来一针见血,从不顾忌他人颜面。而他这是自己打脸,自讨没趣。
只好悻悻说道:“对,我们两家只是合作关系,祁家是世代官宦之家,岂是我们王家能够高攀的?”接着看向祁琛,脸上带着赔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祁大人的法子,我会回去自己想办法的。”
在王庸走后,祁琛还是皱着眉头,这王庸还真是厚颜无耻,竟还敢妄想高攀祁家,也不看看王家是什么身份。
在浮生阁,祁泽正听着祝余的汇报。
“王庸去太子府向慕容晟请求出面,慕容晟拒绝了是吗?”祁泽出口问道。
“是,王家老爷没过半个时辰就从太子府出来了。”祝余如实汇报道。
“没过半个时辰?”祁泽不由笑道,“这慕容晟也是个狠角色,拒绝地如此直截了当,恐会让王家心寒吧。但王家除了慕容晟这里也无处可去,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女儿,王家也算不上为难。”
“之后王家老爷回到王家就开始在找世家公子的名册。”
“去见祁琛了?”祁泽出口问道。
“是。”
“果然祁琛还是告诉了王庸这个法子,毕竟唇亡齿寒,王家不好过,祁家也不见得会好过。这个道理,祁琛还是明白的。”祁泽歪头,扶着额头说道。
“主子,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祁家同意这门婚事?”
“你忘了。”祁泽看着祝余,勾唇一笑,“祁哲那里不是还有一个落英没派上用场吗?”
在祁府的一座院落中,一个娇艳动人的美人正坐在床边,看着隆起的愈发明显的肚子,心中不由焦急。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自从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唯一的保命符,落英就再也不敢随便滑胎了。
翠玉似乎也在仔细看管着落英,每次安胎药她都会亲自拿过来,并看着落英服下才肯离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落英心中的慌忙日益加剧。这个孩子根本生不下来,生下来的不是死胎就是个畸形儿。
本来落英还想着在祁家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只要这个孩子一旦降生,她的好日子就彻底没有了。
这种没着没落的日子任谁都无法忍受,既然不能在祁家吃香的喝辣的,那就只能逃离,从这个祁家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落英就试着出去,在祁家的各个角落寻找出口。
但每次都被翠玉给拦到了房间里,以孕妇不能随便乱跑为名,不让落英随便出去。
眼看着孩子快要降生了,难道就这样死在祁府吗?落英觉得她还可以拼一次,出去试一试找找路,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好。
在这天中午,翠玉又端着安胎药过来了。落英端起安胎药喝了下去,把药碗还给了翠玉。
就在翠玉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了身后那娇柔的声音。
“翠玉姑娘,能否请求一件事?”
“什么事?快点说,我可是很忙的。”翠玉态度十分不善说道。
落英微微一笑,“我能出去走走吗?好些天待在这房间里,有些闷。”
“一个快要死的人还想着出去走走,落英姑娘好兴致啊。”翠玉脸上带着轻蔑的笑,讥讽道。
“翠玉姑娘说笑了,再过一两个月的,这个孩子就要临盆了。到时再也见不到翠玉姑娘,我的心中也有些难过。”落英面上没有一丝恼意,接着笑道。
“你当然心里难过,毕竟要死了谁心里不难过。”翠玉丝毫不领情,直言不讳道。
看着翠玉油盐不进的模样,落英不由咬牙,但还是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忿,和和气气说道:“我虽然要死了,但孩子还能活着。这么多天都待在房间里,孩子也会受不了的。”说着,落英就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戴在了翠玉的发髻间。
“所以还请翠玉姑娘能让我出去走走,反正我都活不长了,但这个世间我还没仔细看过呢。到了傍晚,我自然就回来了。翠玉姑娘,不用担心。”
翠玉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感觉质感还不错,就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想出去走走而已,落英姑娘怀有身孕确实要多出去走走才行。”接着言语中满含着威胁之意,“记得在傍晚前回来,如果到时我没在房间里看到落英姑娘,就要汇报给二少爷了。如果二少爷一听不高兴的话,这就怪不得我了。”
“放心吧,翠玉姑娘,到傍晚前我一定回来。”落英依旧笑着说道,同时手心紧张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如此就好。”
说完,翠玉摸着头上的簪子高兴地离去。
落英看着翠玉离开,直至看不到她的身影。就松了一口气,偷偷地在这个院子的边边角角开始寻找。
看着院落的四周,长着茂盛的花花草草,全都是严密封闭的,没有一丝可以逃出去的缝隙。
好不容易才从翠玉手里得到这半日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大半,竟是一个可以逃出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落英心中就不由生出一丝绝望恐慌,这是真的逃不出去了吗?
毕竟怀着身子,找了很久的落英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就坐在一个假山下开始休息。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做,若是再找不到,就真的要死在祁府了。
“地上凉,姑娘就别坐在地上了。”
突然,一个温凉声音传来,似潺潺清泉萦绕心间,格外动听。但就是这声音把落英吓了一跳。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那祁家三公子的声音,当时他的冷漠无情到现在落英都有些害怕。
扭头看去,果然看到穿着一袭靛蓝色锦衣的如玉男子正看着这里。男子优雅地轻倚在假山上,身上沉闷的颜色与这寂寥的秋天格外相衬,眼眸清冷,落花亦无情。
“祁……祁三公子。”落英吓得急忙站了起来。
祁泽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道:“原来是落英姑娘。”
看了看落英的小腹,祁泽开口道:“都已经这么大了,二哥将来也能有一个孩子了,真是可喜可贺。”
落英闻言连忙捂住肚子,眼神躲闪,“是……是啊,若是祁三公子无事,小女子便先退下了。”
“等等。”
就在落英急忙离去时,听到了身后的温凉声音。
男子缓缓走到女子身边,伸出手朝向女子的头顶。
“啊。”落英害怕地连忙退后。
祁泽愣了愣,便上前一步,拿下了女子秀发上的落花。
“呵,落英姑娘还是这么怕我,本公子好像也没做什么让落英姑娘害怕的事吧。那落英姑娘是在怕什么?”男子捏着手中的落花,看着面前的女子,低声问道。
“没有,小女子怎么会怕祁三公子?”落英吓得浑身发颤,“只是这天气有些冷,小女子又怀着身子比较怕冷。所以……”
“原来是这样,也是,怀着二哥的孩子是比较辛苦。”祁泽抚上落英的指尖,“连手指都是凉的呢。”
落英害怕地连忙抽出来,干笑道:“是啊,孕妇都比较怕冷。不知祁三公子来此做什么?”
“没事,只是朝中有些事情需要找二哥商议,不想却在此见到了落英姑娘。”祁泽看着落英,“现在也快到傍晚了,不如我送落英姑娘回去。”
“不用麻烦祁三公子了,我自己就……”
“走吧。”
不等落英拒绝,祁泽就直接牵上了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落英也只能跟在祁泽身后,害怕惹恼了这位爷。
等走了一段路程,祁泽突然停下看着远处的墙壁,静静出神。
那处墙壁明显比旁边的要矮,在那墙壁下面的不远处有一片很宽阔的池塘,原本池塘中种的是荷花。可如今是秋季,荷花已然落尽,只留下荷叶飘摇和高挑枝子上的莲蓬,清澈碧绿的池水下满是厚厚的淤泥。
“祁三公子,这是在看什么?”落英看着祁泽的脸色,小声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祁泽冷淡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暖色,似是沉浸到了回忆里。
“在我和二哥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坐在池塘边玩。夏天时,我们坐在那墙头上看莲花,到了秋天,我们就会拿上竹竿,在上面绑上镰刀,用来摘莲蓬吃。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是小孩儿了。那池塘里的莲蓬也没有人来采摘了,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坐在墙头上?”落英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不由念叨着,“那祁三公子当时还小,怎么爬的上那墙头呢?”
“旁边不是有一截木梯吗?我们是从木梯上爬上去的。”男子似乎心情很好,回答了女子的问题。
落英闻言顺势看去,看到墙壁的不远处确实靠着一截短木梯。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木梯十分精美,质量很好,只是颜色有些发黑,并不影响使用。
看着这截木梯,落英感觉看到了希望,依靠着这些不就能逃出去了吗?
祁泽好像没看到落英的表情变化,看着落英一直盯着那个墙壁,就出口问道:“落英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落英努力抑制住心中的狂喜。
“累了?那我快些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祁三公子。我们走在一起,若是被人看到有损祁三公子清誉。接下来的路,小女子一个人回去就好了。”落英低下头,掩住自己嘴角的笑容。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去找二哥了,接下来就需要落英姑娘一个人回去了。”祁泽笑着说道。
“是。”落英转身,按下自己狂喜的心情,朝着前方走去。
祁泽看着落英的背影,掩下眸中的深意,笑着看向那面较矮的墙壁。
这个墙壁可不是她和祁哲一起看莲花时用的,这是祁哲小时候为了逃避课业,背着祁成定制了一截短木梯,方便爬出去吃喝玩乐用的。
这次也算是给落英安排了一条出逃的路,只是这可不一定是一条活路,有可能也是一条……死路呢。
在国子监,祁泽和姜汶正坐在石桌旁。
“韶仪,听说王家的嫡女在今年的选秀名册上。王家老爷好像正为了到处奔波,想要寻找合适的世家公子。可惜家世高的看不上王家,家世低的一听是要娶今年秀女,纷纷拒绝,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王家小姐正在为此事整日在府里哭闹。”姜汶说起近期王家发生的事情。
“不过晋王殿下的这种办法还真是毒辣,这件事闹得王家鸡犬不宁。王家老爷无心管理翰林院的事,父亲近期也去了翰林院及时接管事务。”姜汶提起姜洵接着去翰林院的事情。
“所以姜家最终会回到翰林院的,我们也要相信晋王殿下不是吗?”祁泽笑着说道。
“不错,姜家会回到翰林院真的要感谢晋王殿下了,只是可惜了王家小姐要进宫度过一生了。”姜汶不由感叹道。
“姜兄,放心。王荣欣是不会进宫的,王家不缺女儿,没有了嫡女不是还有庶女吗?既然动了王荣欣这颗棋,那就让她发挥最大的价值。会有人娶她的,而且还是主动的。”
祁泽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和笃定,让人不由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