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泽站在浮生阁的走廊下,听完祝余的报告,抬头对着天空说道:“让女子伤心需要几步?新婚时的满心欢喜也被这平淡生活里的琐事和一次一次的失望消磨殆尽,接下来这内心绝望的到来又需要多长时间呢?恐怕没多长时间。”
祝余看着祁泽,有些惊讶,主子从未与女子近距离接触过,怎么对女子的心思这么了解。
祁泽仿佛也知道祝余在想些什么,扭头说道:“等到你有喜欢的女子就明白了,如果将来真的有了,祝余,记得要对那个女孩好一点,不要让她轻易伤心难过了。”
祝余:“……是。”主子你自己好像都没有吧,但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生活是平静的,就仿佛那平静的海面,稍稍有第三者插足都会激起阵阵涟漪。即使这涟漪再怎么微不足道,也被这一次次的波纹搅和地心烦意乱,心中的失望逐渐积累,脆弱地经不起一丝风浪,直至泛滥决堤。现在金家的情况已经到了瓶颈,缺一个导火索,一个让金氏夫妇崩溃的导火索。
在这几天,金万财和范秀君谁也不理谁,仿佛这件事发生过,但仿佛又没发生过。府里一直都很安静,但同时也不安静。
在范秀君算完账,心底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这一切都太巧了,事情过了这么多天并没有丝毫好转,恐怕金家早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同时心里有些紧张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范秀君刚走到金府门口时,就看到金多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范秀君后就跑到范秀君的面前,腿发软地跌到地上,幸好范秀君及时接住。
“多宝,怎么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只见金多宝抬头,眼睛泛红,嘴唇吓得泛着苍白,“娘,我……我杀人了。”
范秀君听后,原本还能挤出来笑的脸彻底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杀人?”
“娘,我……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我照常去与刘家谈判,但这次刘家的小儿子出来了,一出来就跟我吵,我一时气急就……”
“就什么?”
“就刺了他一剑,……我好害怕,娘,那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没有用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刘家已经报官了,我……好像杀人了,娘。”金多宝跌在地上,哭哭啼啼,语无伦次地对着范秀君说道。
范秀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杀人了?刘家都已经报官了,那岂不是刑部的人等一会儿就来抓人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随便杀人,等一会儿刑部的人来了怎么办?”范秀君惊呼道。
“娘,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怎么办?”金多宝也彻底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但身为母亲的身份告诉她不能慌张,冷静一下对金多宝说道:“多宝,你现在收拾一些盘缠,从后门跑出去,去外婆家藏几天。等这几天风波过去了,娘就去范家找你。”
金多宝也听得赶紧点点头,站起身就要回房收拾盘缠。可这时听到一声带着低沉笑意的声音,其中带着几丝吊儿郎当,但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金夫人,这是在干嘛呢?金少爷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在计划着逃跑吧?这可不行哦。”
同时后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带来了不少人。
范秀君听到这个声音,心立刻凉了半截,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因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刑部侍郎楚凯南,刑部里地位超然,说一不二的人。
在刑部里,你可以不认识任何人,但一定听说过刑部侍郎楚凯南的名字。从小就有断案天分,在他手下的案子没有一个冤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案,无人敢不服,连刑部尚书都要礼让三分。
同时也是刑部魔鬼的代名词,别看年纪轻轻,但手段极其残忍,麻木不仁,刑部里的刑具他都能熟练使用,之所以能在最短时间结案就是因为他能在最短时间撬开犯人的口。经过审讯的犯人每个都是遍体鳞伤,浑身鲜血,生不如死。
只见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英俊男子站在旁边,男子双手抱胸,嘴角勾起带着一丝不正经,身后都是穿着刑部衣服的官兵,手里都提着兵器,阵势极大,看上去让人觉得无端害怕。
看着面前笑着看向她的俊朗男子,范秀君干笑道:“不知楚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楚凯南瞥了一眼金多宝,笑道:“没事,就是有人说金少爷杀人了,我此次前来抓人回去审讯调查。”
审讯?听到这个词范秀君就觉得浑身泛着冷气,这是要带回刑部用刑了?多宝怎么承受的住。
“不行,多宝没杀人,人是我杀的,抓我回去吧。因为刘家一直与金家不对付,所以我怀恨在心。楚大人,这件事是我在背后指使,与多宝无关,抓我回去吧!”
金多宝诧异地看向范秀君,扭头对楚凯南说道:“不是的,楚大人,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我娘做的,你抓我回去,别抓我娘。”
楚凯南皱着眉头看向范秀君,“金夫人,本官只是秉公执法,请不要扰乱朝廷办事。”
闹出的动静把金万财给引过来了,看到楚凯南身后带着一大帮官兵,就知道发生大事了。赶忙跑过去,问道:“楚大人,您怎么来了?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凯南向金万财拱了拱手,说道:“金老爷,有人举报金少爷杀人了,所以特前来抓捕归案,做进一步的调查。”
金万财也懵了,断断续续说道:“杀人?……犬子一向待人谦和,从未与人结怨,怎么可能杀人,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这本官可不清楚,有人说金少爷杀人,本官只能秉公办事。请金老爷莫要为难本官。”接着,楚凯南大声喊道:“来人,把犯人金多宝抓回刑部,听候调查。”
“是。”之后,一大群官兵上前抓住了金多宝,金万财和范秀君还想要阻拦,但被对方手里明晃晃的兵器吓得不敢乱动。
楚凯南看到人已抓捕归案,就向金万财和范秀君拱手行礼后,带着金多宝离开了。
原本金万财和范秀君是出去要忙这次盐商铺生意上的事,现在金多宝被抓走了,两人也没了心情,坐在屋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话。
在那天玉兰花树事件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话,像今天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许久之后,范秀君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金家的事情是朝廷在背后闹出来的。”
原本范秀君还不太清楚,最近金家好像是得罪了瘟神一样,屡次犯冲,一直不顺。到今天金多宝被抓,范秀君算是迷过来了,这一切不就是朝廷在背后做的吗?
金家一直都在与朝廷争夺生意,树大招风,有时候生意太好就会被别人拿来开涮。虽然他们一直都有着侥幸心理,即使要杀鸡儆猴也不一定会是金家。或者朝廷动手前一定会有征兆,到时候急流勇退就行了。
但真正到了那时才发现,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敌人已经掐住了你的咽喉,让你喘不过气。当你真正反应过来时,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金万财听到范秀君的问话,低着头闷声说道:“是。”
“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是不是不舍得这一切轻易地被别人拿走?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步,却要你全部双手奉上,你不甘愿?”范秀君眼角含泪地问道。
金万财低着头,不置可否。
看着这样的金万财,范秀君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她唯一依靠的儿子被人抓走,她的丈夫却无动于衷,还在守着这金家的财产,这怎么不叫人心寒。
想起儿子会在刑部受苦,她作为母亲却什么都做不了。疼在儿身痛在娘心,终于范秀君忍不住了,眼泪破眶而出如决堤的河流,泪如雨下,跪在金万财的身前。
“万财,我求你了。我可以容忍那个叫胭脂的女人,但我求你救救多宝,既然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吧!这金家的资产我们不要了成吗?范家压了你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很难受。在多宝回来后,我们和离,我会把范家的钱给你,不会让你有亏损。你拿着钱,我只要多宝,我要多宝回来。”
听到这话,金万财看着与自己成亲多年的妻子,也知道她当年下嫁与他受了委屈。这么多年,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范秀君哭泣,平时的她都是骄傲强势,从未像今日这般在人前服软,但就这一次哭泣才知道他是如此地心痛,见不得她受委屈。
“秀君,我不喜欢那个胭脂,多宝被抓我也心痛,范家的钱我也不会要……”救金多宝的方法有很多种,原本想着用其他的方法找人通融一下,但看着范秀君越哭越凶,金万财蹲下身把范秀君抱在怀里,“好,到了明天,我就把金家的所有房契,地契还有银两全部送到户部,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多宝能回来。”
虽有其他方法,但把钱送往户部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想要解决问题就要从根本上解决,既然朝廷想要就给吧!
这是金万财成亲后第一次这样叫范秀君的闺名,范秀君听到后颤抖着身子,哭的更厉害了。
到了第二天,金万财如约带着所有金家的资产去了户部。在第二天下午,刑部把金多宝给送了回来。
金多宝回来时,范秀君赶紧叫了大夫,大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脸色有些苍白。说开一些补气血的药,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范秀君听后也终于放下了心。
户部因为金家的资产也终于缓和了许多,撤了这几十天对金家的压制。祁泽也因此拿到了兵部的军饷,把军饷给了郑慎。
当郑慎看到祁泽拿来的军饷时,眼睛瞥了祁泽一眼,说道:“做的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不过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才行。我会按照约定给你五品郎中的官职,不会让你再被马给踢了。”
祁泽:“……”她就随便编的一个谎话,怎么郑慎还记得。不过肩膀上的伤算是彻底好了,阙煜那厮力气也太大了,以后要防着点他。
只是没想到金家能有这么多钱,虽刚到定京城扎根不深,但就资产而言,绝对称得上是富可敌国,怪不得金万财这么舍不得这些钱,如果是个普通人也绝对舍不得。
同时,因为这次金家的事件,户部尚书许柏向昭正帝上书,称民间关于盐铁官营产业也能进行售卖且价格要更加的便宜,为保证户部银两的正常流入及正常运转,严格进行盐铁专卖。昭正帝也重新重视了这一方面,关于商人的政策重新进行了整改,以巩固朝廷统治。
商人们也都被这次整改的动静吓到了,纷纷缩小产业规模,唯恐被朝廷抓到像金家一样衰败。东市也恢复了朝廷的产业一家独大的境况,户部的财政收入也多了起来。
户部银两短缺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