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泽看了一会儿辰月楼的牌匾,转过头看到糖果正在小摊旁,等着那新鲜出锅的糯米年糕,就打算抬脚走过去。
看着不远处颀长的背影,混混们眼睛都看直了。后面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瘦若竹竿,尖嘴猴腮的小混混看着祁泽眼睛都泛着绿光,上前抓着混混领头的胳膊,眼睛色眯眯地看着那女子。
“大哥,那小娘子长得真不错啊。要不我们……”说着,那脸上便露出十分猥琐的笑。
混混领头一把挥开矮小混混的手,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涎水,气恼道:“人家小娘子长得再好,也不是任由你们这样糟蹋的。看那小娘子这般柔弱,我们就不能礼貌客气一点?吓着人家怎么办?”
“是,是。”矮小混混连连称是,“大哥说的是,我们做混混的,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不要把小娘子给吓跑了。”
“哼,都还不跟着我来?”混混领头得意道,回头看向矮小混混嫌弃道:“把你的口水擦擦,看着腌臜人。”
矮小混混连忙擦了擦嘴角上的口水,笑着跟上前去。
地上的书生看到混混们要去非礼那位姑娘,就急的要站起身阻止,但刚才那一巴掌扇得过于厉害。不只是脸肿了,身子也碰到了地上,隐约泛着淤青,因为身体文弱竟是一时间没有爬起来。只能伸出手,无助地看着那些混混远去。
祁泽正要走到糖果那边,就看到一条粗壮的胳膊拦住了自己的去路,顺势看去,竟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粗犷男子。此时那男子脸上正带着自认为还算善意的笑意,但那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她,就让人感觉不舒服。
“小娘子,就你一个人啊,不如陪着哥哥们去玩玩。”混混领头说着,就要上手摸上祁泽的肩膀,“放心,哥哥们都很温柔的,会好好待小娘子的。”
祁泽微微撇过身子躲过那只肮脏的手,并往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自己的手摸个空,混混领头也不生气,只是听到祁泽略微温凉的声音赞叹道:“竟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看来小娘子不仅长得美,声音也像翠鸟似得动听呢。”向前一步靠近道:“不认识不着急,跟着哥哥们回去后,我们不就认识了吗?”说着还要伸出手摸上去。
祁泽继续往后退一步,眼睛不看他们,平静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们,也不会跟着你们回去,还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但被混混领头绕到身前阻拦道:“你这倔性子,哥哥最喜欢了。哥哥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从不忍心伤害你们这些漂亮小娘子。不愿跟我们回去也行,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吃个饭,顺道交流一下感情。”
说到最后,话语中的猥琐之意愈发明显,同时那手就又不老实地准备摸上祁泽的手。
祁泽眼睛看都没看,就向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油腻的手,面纱外的眼睛不见一丝慌乱。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跟着你们回去,也不会陪你们吃饭。所以还请让开,你挡着我的路了。”祁泽依旧声音平静。
看着那双沉静漠然的眼睛,不由让人误以为受到言语非礼的不是她一样。与平常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很不一样,冷静地让人觉得意外。
这种高贵优雅,让人不敢有一丝亵渎的气质,竟让混混领头真的想要让开,心中也不由有些惊慌,感觉自己会玷污了她。但又想回来了,受到非礼的不是她吗?惊慌失措的不应该也是她吗?他害怕什么?
看到周围的混混小弟们也被这气势给吓到了,纷纷不敢上前,不像之前看到漂亮女子就直接上来动手动脚的。瞬时觉得很丢脸面,就想要扭转这个诡异的局面,所以便大吼一声。
“娘的,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会有多大能耐?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老子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但面前的女子依旧淡然,语气平静道:“我很少喝酒,不喝敬酒,更不喝罚酒。”
“你……”混混领头一时被气急,看着自己带来的这帮小弟,厉喝道:“都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把人抢走?”
方才的矮小混混猫着腰走过来,“大哥,我们不对这小娘子礼貌客气了?”
这话气得让混混领头一脚把人踹在地上,“人都要抢不走了,还对她客气什么?本来想着这次怜香惜玉一回,谁知竟这么不识抬举。”
看着要围上来的人,祁泽丝毫不见惊慌,眼角隐隐带着不屑,内力也凝聚在指尖,准备把人给打晕。
毕竟她是一个南楚人,还是不要在北朔瀛京城这种天子脚下犯下杀人案。到时候惹人注意给她造成麻烦不说,若是昭正帝的人顺藤摸瓜找到她,那就不好玩了。
心中想着,等会儿人晕了,她就借机装作害怕的样子离开。人们看这些人只是晕了,虽不知道为什么,但只是街头混混就不会放到心上,也不会因此把矛头指向她。
就在祁泽准备出手时,刚刚的文弱书生突然闯进来,嘴里带着关心之意急忙喊道:“姑娘别害怕,现在我就来保护你。”
这声音把混混们都惊呆了,他一个文弱小生怎么保护姑娘?身体上的动作不由停下,只静静地看着那身体瘦弱的少年。
那书生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正要对着距离祁泽最近的小混混出手时,却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祁泽面前。
祁泽:“……”
低头看着下面因摔跤而面部扭曲,正咬着牙忍痛的少年,祁泽一时有些犹豫。
她到底应不应该扶他起来呀,让她伸手吧,她还真的不想扶。不让她伸手吧,人家的确是为了保护她才摔成这样的,虽然什么忙都没帮到。
思来想去,祁泽还是决定伸出手扶这个少年起来。
但少年看到上方那白净的手,立刻扶着腰自己站了起来,带着惭愧羞涩的笑,佯装坚强说道:“没事,姑娘,我摔得不疼,自己能起来。”
接着伸开双臂挡在祁泽面前,大义凛然道:“你们不许欺负这位姑娘,欺负一个姑娘你们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就冲我来。”
混混领头也没想到这书生也是个硬茬,来回看了看书生瘦弱的身体,面上带着嘲讽的笑,“你这个样子还想英雄救美,本来想着等你那五百两银子送过来,我们就放你离开。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说完,就挥了一下手。一大群小混混就围了上去,对着书生拳打脚踢。
但书生愣是没叫一下,只是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头,嘴里说道:“姑娘,我来牵制住这群坏人,你快些逃。”
“哼,那小娘子老子要定了,今天你们都休想逃。”混混领头咬牙道,自己带头就要挟持住祁泽带回去。
看着距自己越来越近的脏手,祁泽就轻皱一下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看着因为自己被打的书生,指缝间的银针也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根火红色金丝软鞭迎着风呼呼地挥来,“啪”地一声打到混混领头的脑袋上。只听到“哎呦”一声,混混领头就顺着软鞭的力道跌在地上。
软鞭的材质很好,使用者也注意着力道和角度,只是抽得地方微红,那力道足以让对方跌倒在地,就没有再下狠手。
若是软鞭的主人用尽全力,恐怕那张脸就会被抽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吧。祁泽看着那软鞭抽打在围着书生的那群混混身上,心里想着。
混混领头摸了摸自己被抽得发疼的脑袋,环视四周后大喊道:“是谁?是谁敢打老子,给老子出来。”
一声娇俏而又不失英气的声音传进祁泽耳中,“是我,当街聚众打人,意欲非礼良家女子,难道不该打吗?要不是我看在马上就要到夏至了,不宜见血,破坏佳节气氛,否则现在你早就喊不出话了。”
祁泽寻声望去,发现一个女子从辰月楼的一房雅间窗口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地上狼狈的混混领头。
这名女子长得异常漂亮,一袭银红色长裙迎风飘起,明眸皓齿,朱唇不点而赤,英姿飒爽,犹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虽然颜色红得艳丽,高贵典雅,但丝毫没有如牡丹那般富贵无端给人一种距离感。相反像是开在山头上妍丽烂漫的山茶花,似朝霞绛纱般倒映在漫山遍野,温馨平和,自在随性,盛开有意。
祁泽看着女子,看到她从辰月楼跳下来,还有这一身非平凡人家能有的气质,就知道此女子身份不凡。
混混领头也怔在原地,看着女子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被一个清朗气急的男子声音打断,隐约中还可以听到声音中的喘息声。
“男人婆,跑那么快干嘛。不知道我没有武功,还从窗口跳下来,让我一个人爬楼梯下来,累死我了。”
女子带着嫌弃地回头看向男子,“孟言锡,你在南楚呆了那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就你这小体格,以后还怎么接替孟家老爷的位置率领整个太医院。”
孟言锡也不甘示弱,“哼,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野蛮吗?整日拿着鞭子练武功,本少爷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野蛮无礼的女人。”
女子也不介意,笑着回敬道:“本姑娘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弱不禁风的男人,爬几步梯子就把你累成这样。”
“你才弱不禁风,本少爷能这么快地从第十二层跑下来,体格已经很不错了。”孟言锡喘着粗气反驳道,“况且本少爷还曾经背着重药箱在战场上跑来跑去的,这些你压根没看到好嘛。”
“呵,我确实没看到。”女子手持软鞭,偏过头说道。
“你……”孟言锡一时气急,面上带着悔意,“早知道我就不来辰月楼喝果酒了,这样我就不用看见你。每次见到你都没什么好事发生,也不用被你气到,自讨苦吃。”
“我可没有让你来辰月楼,是你自己每天过来喝果酒的。活像是从来没喝过果酒似得,也不知道丢人。”女子面上笑意不变,出口回敬道。
“你知道什么,南楚没有果酒,本少爷好久都没喝过了。好不容易回到北朔,就不能让我来喝点。”孟言锡捂着自己因跑下来不断起伏的胸膛说道,看着地上呆怔的混混领头,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有几个混混当街打人,欺负弱小女子而已。”女子说着,眼中还带着一丝深意地看向祁泽。
孟言锡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混混这种东西还是很常见的。
看着女子看过来的眼神,祁泽就知道这女子看出来了她有武功。之所以会出手帮助,就是看出了她本无意杀人惹事。但这些混混穷追不舍,害怕在北朔会发生血案,索性就出来帮助而已。
虽然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要这些混混的生命,但如果有一个人出来摆平此事,不用她出手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就是最好的。只要她装作一副受到欺负的软弱女子模样,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完美解决了,她还真要好好感谢这名女子了。
虽然她并不认识她,但看到孟言锡与她很熟稔的模样,而且还知道孟言锡去南楚的事情,就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绝对不低。
孔管家平时来找她说话时,就会说起一些北朔世家的趣事。其中当然也包括孟家和易家,所以这两家是什么情况,祁泽心中也大致有了底。能与孟言锡这么熟悉,而且还知道孟言锡偷偷跑去南楚,那这名女子肯定不是普通的闺中小姐,起码与孟言锡是熟识。
毕竟去南楚偷偷辅助自己的主子,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看周围路人丝毫不惊讶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孟言锡去了南楚的事情。
要不是这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小,旁人根本听不到,而她有内力正好能听到。从而也猜测出这名女子与众不同的身份,不过这是北朔的事情,她还是不要过度深究的好。
那名女子看祁泽处变不惊,懂得隐藏,身上那优雅高华的气质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就朝着祁泽展眉一笑。
看着那些被她制服的混混们,面上神情不变,冷声道:“既然敢在天子脚下闹事,那就要做好进官府的准备。来人,把这些混混送进官府,就说是本姑娘在当街抓到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群身手矫健的仆从上前娴熟地压制住那些混混。混混领头还想说些什么反驳,但看到红衣女子身上带着的威严,想起她平时在北朔的做派只好认栽。
祁泽看到那些仆从们矫健的身手和挺拔的身姿,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仆从们。与其说是仆从,不如说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手脚敏捷,动作娴熟,面对着红衣女子的命令,没有丝毫反抗,只有服从,身上带着与众不同的血性刚强,这只有军人才会具备的。
看来这红衣女子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竟然可以带动一支军队。
正想着,祁泽就看到红衣女子缓缓向她走来,面上带着平和坦荡的笑意,隐约间竟让祁泽有一丝熟悉感。但要是说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毕竟这只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位姑娘长得真漂亮。”红衣女子看着祁泽面纱上的眼睛,夸赞道:“尤其是眼睛很漂亮。”
祁泽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当真。毕竟她戴着面纱,谁都看不出她的相貌,应该只是普通客套话而已。
看祁泽反应如此平淡,红衣女子也没在意,接着笑道:“刚刚让姑娘受惊了,姑娘没有被吓到吧。”
祁泽轻轻摇头,轻垂眼眸,装作是普通柔弱女子的模样。
红衣女子见此微微一笑,看来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姑娘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情,可以报告官府,不用担惊受怕。”接着微微低头,轻声道:“以后也不用自己出手,银针容易划伤手。”说着,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祁泽指缝间几不可见的银针。
瞬时,祁泽心中一惊,收起手中的银针,抬眸看向女子。看来这女子的武功还不低,最起码能与她相比。而且从这名女子仔细看她的相貌时,恐怕就已经对她的南楚身份起疑了。
手里一直拿着银针,那就说明不是普通闺中女子,而且红衣女子在北朔世家中的身份不低,肯定是几乎所有世家小姐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她,那就说明她很有可能不是北朔人。
仔细看着面前女子的平和双眸,其中并无恶意。而且还提醒她不要时刻手拿银针,这样容易让人起疑,看来女子并没有打算把她的身份公开出去。
“谢谢姑娘提醒。”祁泽敛起眼眸,压着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柔细一些,更像一名女子。
对面女子会意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女子身后的孟言锡也跟着女子就要离开,嘴里还抱怨道:“真是的,果然不能遇到这男人婆,一见到她就没好事。这次好不容易休沐来辰月楼喝酒,竟还遇到了混混,打扰本少爷的兴致。”
见刚刚红衣女子与旁边的靛蓝衣女子说了一会儿话,孟言锡就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原本想着瞥一眼就离开,结果他在这靛蓝衣女子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尤其是那双清冷眼睛,总感觉从哪儿见过。
虽然对方半敛双眸,但那身上熟悉的气质,他绝对在哪里见过。
“你……”孟言锡停下脚步,仔细审视着祁泽,“本少爷是不是从哪儿见过你?”
祁泽心中一惊,但马上冷静下来,微微低头,装作羞赧的模样。她戴着面纱,孟言锡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但如果自乱阵脚,相反会让对方起疑。
孟言锡看着对面女子低头羞涩的模样,也就没有太当回事,只认为自己看错了。本来想要离开,但看着祁泽身上的独特气质,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有很多女子见到男子都会羞赧,但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有这等高贵气质,他也不认为刚刚的熟悉感是错觉。
心里想着,就开始大胆地抬起手想要揭下面纱,一探究竟。
祁泽看着孟言锡伸出来的手,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头低得更深了。企图用普通女子的羞涩模样蒙混过关,但孟言锡似乎铁了心地想要知道面纱下的面容,上前一步双手就要触碰到那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