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氏和赵氏收拾好后就与祁泽一起去伏龙寺。原本准备一大家子一起去,因为永宁公主最后也只是这三人去。虽然刚开始是心里感觉有些扫兴,但到了伏龙寺后就感觉释然安静了。
下了马车后,祁泽抬头就看到朱红色的大门屹立在面前,四周种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给庄重肃穆的伏龙寺平添了一丝宁静祥和之感,花草簇拥,香烟缭绕,深沉悠远的钟声响起,让人们不由得心生敬畏。
踏进门后,入眼就是主殿上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佛像,那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屋脊,略显阴湿的青石板路都是独属于伏龙寺的厚重。旁边都是络绎不绝的朝拜者,其中不乏像李氏和赵氏这样的官家夫人。
李氏和赵氏也下了马车,三人一起走进伏龙寺。立刻从里面走出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打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可是祁家的两位夫人和公子?寺中已准备好了房间,还往里面请。”
李氏和赵氏点了一下头,就跟着小沙弥走了进去,祁泽跟在李氏和赵氏身后。
伏龙寺能声名远扬的原因除了之前伏龙寺的传闻和空无大师的名气,还有一点就是对待香客的态度极好。而来伏龙寺的都是一些世家大族,来的都比较固定,所以基本上都会有待客的小沙弥把人带到客房里。
平时祁家也会给伏龙寺捐一些香油钱,往日里李氏和赵氏也会来伏龙寺拜佛,寺中的小沙弥已经认识这两人了,而且祁家在朝中影响力巨大,伏龙寺的人也不敢怠慢。
小沙弥把李氏和赵氏带到女子厢房后,就把祁泽带到了男子厢房。
也许小沙弥看祁泽模样冷淡知道祁泽喜欢安静,所以把祁泽带到了男子厢房的一个角落里。虽位置偏僻,但胜在环境优美,四周种满了碧绿的杨柳,并没有什么人,枝条随风吹起,着实安静。
“施主可以歇息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对贫僧说。若施主无事,贫僧先退下了。”
“谢谢小师父。”祁泽双手合十对着小沙弥说道。
小沙弥点头微笑,就退下了,还十分礼貌地关上了门。
祁泽看了看这整洁干净的房间,就坐在茶桌旁拿出了阙煜给的兵书,看了一会儿后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祁泽打开门后看到是许思衡,看到许思衡嘴角带着如往常一样幽雅柔和的笑容,眼中还是那温柔的光,仿佛春日里满园百花盛开。
“韶仪,好久不见。”
“容与。”经许思衡这么一说,祁泽才想起经过百花宴之后已有三个月之久,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忙公事,他们确实好久没见过面了。
“刚刚看到这里风景甚好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巧看到小沙弥带你过来。想着我们好久未见就过来看看你。”许思衡笑着说道。
“我们确实好久没有见过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忙公事。”祁泽说着就敞开门让许思衡进了房间。
许思衡走到茶桌旁祁泽位置的对面坐下,祁泽也顺手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了许思衡。
许思衡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道:“这里风景挺好的,也很安静,确实适合你居住。”
“之前大伯母和二伯母经常来这里烧香,与那个小沙弥也十分熟悉。许是经过大伯母的嘱咐就给了我一个较为安静的院落。”祁泽喝了一口茶笑道。
许思衡扭头看到床上放着的兵书,说道:“韶仪最近一直在看兵书吗?”
“嗯,现在我是兵部侍郎,将来去战场上参战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就想着提前看一些兵书做好准备。”祁泽看着床上摊开的兵书回答道。
“如果韶仪不想上战场也是有办法的。”许思衡看着兵书喃喃道,接着便看着祁泽,“晋王殿下是不会让韶仪上战场的。”
虽兵部侍郎只是在战场上参战不是主力,但古来征战几人回?还是很有可能回不来。
在众人眼里祁泽是慕容脩的人,而一个兵部侍郎只有在京城兵部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所以慕容脩为了保住自己的势力,是不会让祁泽上战场的。
但只有祁泽自己知道经过永宁公主的事情,现在恐怕慕容脩恨极了她,巴不得她上战场。如果真的到了她上战场的那一天,谁也帮不了她,慕容脩还会在旁边推波助澜吧。
但这些怎么给许思衡说?
许思衡看祁泽一直低头不语,就笑了一下,说道:“韶仪不用瞒着我的,别人都以为晋王殿下会保你,但实际上韶仪与晋王殿下已经决裂了吧。”接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忧伤,“那天能从皇宫里逃脱出来不容易吧?永宁公主被你推给了祁大公子,晋王殿下怎么可能还会保你?”
祁泽先是惊讶一瞬,紧接着就释然了。许思衡一直都很聪明,这些事的确瞒不住他。
世人都以为永宁公主与祁琛是一见钟情,从未想过这其中隐藏的暗流涌动,而这只有少数人才会知道的事情,如今又多了一个人知晓。
“容与,这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这样做,那造成的伤害是我无法掌控的。也许你们都会很奇怪,晋王殿下对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为何还是拒绝?如此地不识好歹?”祁泽看着屋子外的杨柳喃喃道。
但许思衡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摇摇头笑道:“我相信这有你的理由,无论韶仪要做什么我都不会从中阻拦。”接着眼中笑意加深,“韶仪一直都很聪明,从未让人担心过呢。我只不过是对于韶仪什么都要瞒着我比较伤心而已,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韶仪可以什么事情都给我说的。”
祁泽看到这样的许思衡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笑道:“对,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一直都是。”
许思衡也对着祁泽温柔一笑。
……
在祁府,祁远对于娶了永宁公主这样的孙媳妇正在长吁短叹,想起这几天永宁公主不分场合对祁琛的黏缠就觉得烦心。
这样不懂得礼义廉耻的孙媳妇,祁远心中怎么想都不满意,与他心目中乖巧贤淑的孙媳妇相差太大。但谁让对方是一朝公主,即使不满意也要忍着,平时还要高高地端着,唯恐她受了委屈向昭正帝告状,还损毁了祁琛的名声。
但旁边站着的祁闻就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祁琛已经对他们说过这次祸事是祁泽做的。
虽说祁家因此受到波及,并不好过,但晋王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亲妹妹嫁到敌人家里,晋王心中怎么可能舒服?
但祁泽这样忤逆晋王,为何晋王没有动手惩罚?这对于平时心狠手辣的晋王来说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同时没有一点要动手的迹象,朝堂上也十分安静,这其中处处透露着蹊跷。
“父亲,难道你就没有觉得奇怪吗?晋王殿下为何对于永宁公主嫁到祁家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祁闻看着对面不断叹息的祁远疑问道。
好歹祁闻是做过十几年的礼部尚书,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就会格外地敏感。
祁远也有些微愣,这几天只顾着感叹永宁公主嫁到祁家闹得鸡犬不宁的事了,竟把最关键的问题给忘了。晋王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低头思虑片刻后,祁远抬头说道:“也许别人不清楚,但我们还不知道吗?”
这句话把祁闻说的有些怔愣,接着便十分惊讶地说道:“难道是因为……兵符?”
祁远点点头,面色凝重,“恐怕就是因为此事了。”
兵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能让晋王因此放过一个人应该就是因为兵符了。
“可晋王殿下怎么会知道?莫非是那件事暴露了?还是上面那位说的被晋王听到了。”祁闻额角冒着冷汗说道。
“不可能是那位说的,兵符是假的这件事可不是敢随便乱说的。”祁远果断说道,“而且那件事应该还没有暴露,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暴露了不会一直没有动静。”
“但晋王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父亲,这件事应该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才对。”祁闻不由追问道。
祁远也有些想不通,许久之后出声道:“这我也想不出原因。”接着便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会不会晋王殿下这次没有动手只是一次例外?晋王殿下还不知道此事?”
祁闻也思虑一会儿,最终点头说道:“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毕竟那件事知道的人不会太多。”
因为李氏和赵氏坐了半天马车,身体疲乏,就说今天歇息一下,明天再去主殿上祈福,求见空无大师。祁泽也悠闲地在房间里看兵书,等着明天去祈福。
此时祝余正在弯腰向祁泽报告祁府里祁远和祁闻的消息。
“你是说……兵符?”祁泽疑惑问道。
“是。”之后祝余便把祁远和祁闻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向祁泽传达。
平时祁远和祁闻经常在一起商讨祁家事务,所以这两人也是祁泽的重点监视对象。只不过这次的消息让祁泽有些意外,南楚的兵符是假的。这可是震惊朝堂的事情,掌管着整个南楚军队的东西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
这兵符现在在阙煜的手里,那阙煜知道吗?在阙煜之前拿着兵符的就是曾经带兵对抗北朔的骠骑将军祁云。
阙煜没有理由调换兵符,否则他怎么指挥整个军队。现在还没有传出兵符是假货的消息,那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或许除了祁远和祁闻,还有他们所说的‘上面那位’,其他人就不知道。
那是不是说明兵符早就已经被调换了,那又是什么时候?在阙煜手里不可能被偷换,那就只有在父亲拿着时被偷换了。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不可能在活着时被偷换。
父亲征战一生,只输过一次。也就是这一次丢了性命,兵败自杀。难道是父亲死后被人调换了兵符?真的兵符不知所踪?
怪不得慕容脩不敢动她,真的南楚兵符丢失,而且是在父亲死后。父亲是最后拿着兵符的人,父亲死了,那这兵符的去向岂不是要在她身上找?
可她也不知道兵符在哪儿,祁远和祁闻提起祁府的秘密与兵符有关,那不就说明祁府的秘密与父亲有关,那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真的兵符不知去向。
还有‘上面那位’,在整个南楚能被称为‘上面’的只有昭正帝了。那就是说昭正帝知道兵符是假的,而且似乎也在私底下找。毕竟兵符是假的可不敢大肆宣扬,如若不然到那时南楚军队就会发生动荡。
如果有敌国趁机攻击,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暗中偷偷去找。
那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连这么重要的兵符都敢动。当年……父亲又怎么会兵败自杀?
这她都不知道,只能等着祝余查出的消息了。祁家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到了第二天,李氏和赵氏早早起床,祁泽也跟着她们一起去伏龙寺主殿上给祁家祈福。
祁泽看了看高台上那正襟危坐,慈悲肃穆的佛像,也跟着李氏和赵氏跪下。虽然神佛之说不可信,但信了也好,不信也罢。只看心中是否有这个信仰了。
旁边的小沙弥们都低着头打坐诵念佛经,眼前香烟袅袅,耳边不断响起的清晨木鱼声,佛号声声,无端让人心情宁静,没有了世间的喧嚣。
“韶仪,我们去找空无大师,你可以先回去了。”
“是,大伯母,二伯母。”
话后,李氏和赵氏就跟着众多官家夫人们争先恐后地去找空无大师,好像害怕对方跑了似得。
祁泽也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在路上都是正在挑水的小沙弥和熙熙攘攘的朝拜者。在伏龙寺后是连绵不绝,重岩叠嶂,高大巍峨的群山,两旁是挺拔苍翠的菩提树,为这座雄伟壮丽的寺庙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她不喜欢有人跟着,而且在伏龙寺也没人敢放肆,所以她就让祝余苍术回去了。而且即使有意外,她一个人也能应付。
看着青石板路上的正在虔诚朝拜的香客和旁边清幽的风景,祁泽不由愣神。
“祁三公子,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远处娇憨的少女看到那长身玉立的清冷翩翩少年,不由高兴喊道。
祁泽也循着声音看去,看到许幼宜欢快地跑到自己面前,旁边还没有其他人,就出声道:“幼宜,怎么不让人跟着?容与呢?”
许思衡疼爱妹妹许幼宜,这是朝中大臣都知道的。现在伏龙寺有很多人,许思衡肯定会跟着许幼宜防止其走丢,怎么现在没有见到?
许幼宜闻言也叹了口气,失望地说道:“哥哥在昨天晚上就被父亲叫回去了,说是户部有事情。所以就不能和哥哥一起玩了。”
许思衡疼爱妹妹,许幼宜对于自己的哥哥也很是依赖。有时候许思衡说的话比许柏说话都要管用。
好不容易许思衡休沐在家能一起出来玩,还被许柏给叫回去了,许幼宜肯定会有些失望。
“不过能见到祁三公子,幼宜就不觉得伤心了。”少女欢乐地说道,接着便有些脸红地抓着祁泽的袖子衣角,“哥哥不在,但祁三公子可以和幼宜一起玩啊。”
看到这样跳脱的许幼宜,祁泽便笑着摸着许幼宜的头,说道:“好,正巧我也无事。容与不在,我就陪着你玩吧。”
她和许思衡是朋友,陪着许幼宜玩也说的过去。而且只有许幼宜一个人,这里人山人海的,万一走丢了就不好了。
许幼宜听到祁泽答应,脸上就展开了大大的笑容,抓着祁泽的袖子就往前跑去。
祁泽反牵起许幼宜的手,跟着许幼宜往前走。
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池子,水池子里排列着几只石制蟾蜍,因长时间受到流水的浸染,已经长满了青苔,看起来滑溜溜的。
正有一群人围在水池边往蟾蜍嘴里投铜钱,有的人手里抱着一大堆铜钱,一枚一枚地往蟾蜍嘴里投钱,四周的人都在看地火热朝天,一片人声鼎沸。
这是南楚的习俗,若是能把铜钱投在蟾蜍嘴里,就说明会得到佛祖的眷顾,来年讨一个好兆头。但蟾蜍嘴巴很小,所以很少有人投进去。
佛祖的眷顾可不是好讨来的。
许幼宜看着那里一群人在投铜钱就有了很大的兴趣,拉着祁泽就往前面的小水池子里走去。
看着里面的铜钱和玩的兴高采烈的人们,许幼宜就开心地拿着银子去兑换铜钱了。
一会儿后便捧着一手铜钱回来了,许幼宜一枚一枚地投钱但一枚都没有投进去,便有些失望地说道:“这铜钱怎么这么难投进去啊。”
此时,正好旁边也有一个人在投铜钱没有投进去,就叹息道:“真是的,讨个好福气都这么难,看来今年又投不进去喽。”
旁边有个粗眉大眼的人,挤到池子边缘喊道:“我来试试。”
接着便拿着一大把铜钱,一枚枚地试,但每次都从蟾蜍的嘴边划过去。不多时,蟾蜍旁边积了许多层层叠叠的铜钱,但蟾蜍嘴巴里却十分干净,没有一枚铜钱。
那个人也有些气馁地说道:“诶呦,看来还真是难投进去,也不知道谁能投得进去。”
旁边看的人就摇头晃脑地说道:“这铜钱啊想要投进去是要看运气和缘分的。有个好运气却没有缘分就只能错过,有缘分却没有好运气最终就是有缘无分。”
有个人就有些不相信了,看着刚刚那个人问道:“这铜钱这么神的吗?”
“唉,就是这么神。在前几年我有个兄弟想娶隔壁卖面的姑娘为妻,听投铜钱能带来好运气就过来试试。谁知道竟然投进去了,之后他们就经常见面,日久生情就成亲了。”先前那个人就说道。
“这铜钱这么神奇的啊。”那人惊叹道。
“那可不,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之前那个兄弟一直点儿背,连喝凉水都塞牙。就这一次运气好,还娶了个美娇娘,这还不是铜钱带来的运气和缘分,又是什么?”先前那个人语气带着羡慕说道。
“唉,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那个人咂咂嘴惊叹道。
“这么多人都投不进去,看来我也投不进去了。”少女看到旁边人没投进去,就有些失落地说道。
祁泽看着许幼宜失望的样子,就随手拿过一枚铜钱,说道:“我帮你投吧。”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