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泽看着手中的墨玉,感受着上面带来的一丝温热。虽然现在的她是以男子身份存活,也不知道当时为何父母要让她以男子身份示人,但这样的她在祁家,在整个南楚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她会压着嗓子说话,她的声音本就温凉低沉,这样一来竟是真的分辨不出男女声音。她会像男子大踏步走路那样,大步流星,没有像女子那样步态轻盈,行为举止更是与往常男子一般无二。
但同时她以后的人生就再也脱不去男子身份,她永远不可能像一个女子一般生活。以后的她只能娶一个听话懂事的妻子以掩饰她的身份,她会给她一切她想要的,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她,但实现不了她想要生儿育女的梦想。
她从未因此埋怨过父母,因为他们给了她想要的一切,不用拘泥于那蜗舍荆扉的后院,让她看到了外面更加宽广的世界。如果这就是她的代价,那也是值得的。
事情已经至此,这也是她最好的选择。
“公子,展诗可以进去吗?”
在祁泽正在深思的时候,听到了展诗的声音,祁泽顺手把墨玉塞回衣襟,开口道:“进来吧。”
展诗一手抱着祁泽要换洗的衣服,另一只手端着水盆,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才缓缓踱步到房间中。
把衣服轻轻放在床上,水盆放在祁泽前面,展诗抬眼道:“公子,可用展诗来帮公子擦脸?”
“不用了,你先出去用早膳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祁泽随口说道。
“公子还没用早膳,展诗岂能去用?展诗就在门外守着,公子换洗后可以唤展诗进来。”展诗柔和说道。说完,便走向了房门外还顺手把门轻轻关上。
祁泽看着展诗拿来的衣服,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因为昨天喝酒衣服上都是酒味,确实需要换洗了。
她拿起展诗拿来的毛巾顺势擦了擦脸,把衣服也给换好了。
门外的展诗看时间已经不短了,就出声问道:“公子,换洗好了吗?展诗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了,进来吧。”祁泽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茶桌旁优雅喝着。
因为辰月楼的服务极其周到,每天早上房间里的茶水都会更换,所以祁泽喝的时候茶水还是温的,茶叶也是当时季节最新鲜的,味甘清甜,口齿留香。
展诗进来后看着祁泽半晌便笑道:“公子看来是换洗地太匆忙了,连腰带都系歪了呢。”
腰带歪了?祁泽低头看去,果然当时换的太匆忙,腰带都是歪的。
祁泽连忙站起身要调整腰带,但怎么调整都调不好。她还从未这么尴尬过,看来昨天喝的那次酒,到现在她还没缓过来。
“噗嗤。”展诗看到这样窘迫的祁泽就不由笑出声,“公子,还是让展诗来帮你调整吧。”说着,展诗便轻盈地缓步走到祁泽身后,要给祁泽调整腰带。
此时,在通向辰月楼的一条路上,一辆精致的马车正在缓缓前行。马车上一袭粉红色长裙娇憨可爱的少女手里提着一盒粉嫩小巧的荷花糕,还隐隐冒着热气,其清甜的香气就已经让人食欲大开。
少女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嘴角都带着幸福的笑意,马上就可以见到祁三公子了,也不知道他见到她会不会觉得惊喜,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旁边的一个丫鬟看到少女那抹甜蜜的笑意就说道:“小姐,虽然你喜欢祁三公子,但也不用一大早地就起来做荷花糕吧,现在离用早膳还很早呢。”
但少女说道:“就是想让祁三公子吃到我做的荷花糕,昨天他为了朝廷公事在忙碌应酬,定然没有用好膳。还是早上吃些软和的糕点对身体好一些。”
半夏只能叹口气说道:“就是可惜了小姐种了几个月的荷花,好不容易开花了还要被剪下来用来做糕点。”
“那些荷花本就是为了给祁三公子种的,现在终于开花了,被做成糕点也不算浪费。”少女笑嘻嘻地说道,还望着近在咫尺的辰月楼欢快地说道:“辰月楼到了,半夏我们赶快进去,祁三公子还等着我们呢。”
“是,小姐。”半夏看辰月楼到了,就连忙扶着少女走下马车。
在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祝余和苍术看到许幼宜来到辰月楼时,都有些惊讶,怎么许家小姐来了?
“许家小姐怎么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盒糕点。”苍术不禁说道。
“不知道。”祝余看着不远处的许幼宜闷声说道。
“糟了。”苍术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叫道。
“怎么了?”祝余扭头问道。
“你忘了,展诗姑娘还在辰月楼里呢。这两个情敌要是一见面也不知道要闹成怎样?”苍术有些担忧地说道。
什么叫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之前虽然知道这两位迟早要见面,但不知道竟是在主子带着展诗来参加宴会这种情况下,这就算变相地承认了展诗的侍妾身份。即使许家小姐再怎么大度懂事,恐怕也不能容忍,这要是闹起来也不知道主子会怎么办。
祝余:“……你怕是想多了。”两个女人在主子身边开始闹吗?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我想多了?你说,这两人见面掐起架来,主子会帮哪一个啊?”苍术立刻担忧不再,变得一脸八卦欠揍地说道。
祝余也知道苍术就这德行,整天在那儿瞎操心,但还是淡淡地肯定回答道:“主子谁都不会帮。”
苍术认同地点点头,主子性格冷淡,恐怕还真会在一旁静静看着,什么都不管。若是管了,那就不是他了。主子在两个女人之间劝架,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在辰月楼中正用膳的众人安静地坐在一楼大厅,姜汶低头轻饮一口茶水,抬头问道:“我想起我从姜府拿来的太平猴魁,你们可要试试?”
“嚯,没想到姜兄还有太平猴魁,这太平猴魁十分珍贵,今天可要尝一尝。”楚凯南惊喜说道。
太平猴魁多产于淮南一带,茶叶扁平挺直,叶色苍绿匀润,味道鲜爽味醇,其味幽香扑鼻,引得众人喜爱。但淮南一带距定京城较远,产量极少,平时只有淮南知府进贡时人们才能见到。
但能享用到太平猴魁的也只有皇家人或者皇帝赏赐的朝中大臣,平常的朝中官员也只有看着的份儿了。
“也是前些日子我去淮南一带教学时,淮南知府送给我的,说是太平猴魁中的极品。想着今天来参加宴会便拿了过来。”姜汶文雅笑道。
姜汶位居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掌大学之法和教学考试,是定京城中闻名的教学先生,还是南楚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比起祁泽南楚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还要博闻强识,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深受昭正帝看重,与普通的私塾先生可不一样。
所以很多地方都会请姜汶去传道授课,并以此为荣誉。姜汶平时也会接受邀请去地方上教学,对待像这样博览群书的大人物,地方上自然会送许多礼品以示善意。姜府的仓库到现在还是送给姜汶的礼品,挤得堆都堆不下。
“姜兄不愧是圣上看重的国子监祭酒,连淮南知府都另眼相看呢。”楚凯南出口打趣道。
但姜汶只是淡淡一笑,谦虚道:“那我现在就去把太平猴魁从马车上拿下来。”
“哥,何必自己亲自去,派几个仆从拿来就好了。”姜庑在旁边吃着糕点随口说道。
姜汶摇摇头笑道:“那些仆从还不知道我把茶叶放在哪儿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那行,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用早膳,要不然这菜就要凉了。”姜庑说着心中还一边叹息,还是韶仪带来的糕点更好吃。
“好。”
姜汶便起身往门口走去,等走到门前时看到一袭粉红色长裙的憨厚少女正往门内走去,两人正好擦肩而过。
少女脸上带着娇俏可爱的笑容,眼睛灵动,亮若星辰,眉目间隐隐透露着独属于少女的温和大方,素手还提着一个糕点盒子,与普通无趣的闺中小姐很不一样。
一个女子就敢过来辰月楼,看来与那些循规蹈矩,只知绣花的官家小姐不一样呢,姜汶不由深深地看着少女。
许幼宜感觉旁边有男子正在看她,便也疑惑地看过去,结果看到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虽觉得奇怪,但想起祁三公子还在辰月楼里便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把此事忘于脑后。
姜汶看着那袅袅婷婷的背影不由愣神,久久驻足。她是谁?怎么一个人就敢来辰月楼?手里提着盒子,是来给谁送膳食的吗?
“嗯?许家丫头怎么来了?是来找你哥的?”楚凯南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容与,你妹妹来找你了。”
原来是许思衡的妹妹,许家只有一对嫡亲兄妹,那这名少女不就是许幼宜了。姜汶不由心想,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马车。
“幼宜,怎么一个人就来了?这种地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来?即使要来怎么也不带上半夏一起来?若是被人看到该怎么办,还是赶快回去吧。”许思衡不由关心担忧说道。
辰月楼里有很多达官贵人,里面不乏一些朝中大臣。虽阶层单一,算不上鱼龙混杂,但若是被别的朝廷官员看到许幼宜一个闺中女子过来,定会损了她的声誉。
但许幼宜丝毫不在意,“半夏被我留在马车里了,来辰月楼怎么了,我连城门口都去过还差这辰月楼吗?”
许思衡想到许幼宜为了送祁泽去泗河城,一大早地偷跑到城门口就有些无奈,那天许柏和许夫人都快急死了。许柏连朝都不上了和以为许幼宜被拐走而急哭的许夫人一起在许府里到处找。
最后在老两口想要去找刑部帮忙时,许幼宜才终于回来。许柏也连忙跑去上朝,幸好许幼宜回来的早还能赶得上。
许夫人着急地问去哪儿了,许幼宜也有些难为情,只说与别的小姐一起玩了。因为玩的十分开心而忘记了时间,就回来晚了。许夫人看许幼宜回来了,就放下心,不疑有他。
只有许思衡知道许幼宜是偷偷跑去了城门口与祁泽送别,哪有与别家小姐大早上出去玩的,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但这是他的妹妹他也不舍得惹她生气,所以就帮着许幼宜瞒了下来。
“对了,我是来找祁三公子的。哥哥,祁三公子在哪儿?你们都在这里用早膳,祁三公子肯定没用,我这次来是来送些点心的。”许幼宜着急说道。
许思衡:“……”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他这个亲兄长,是来找韶仪的吗?
楚凯南闻言也打趣道:“容与,看来在你妹妹心里韶仪比你还要重要啊。还没嫁给韶仪,这整颗心都要贴上去了。”
“幼宜,昨天韶仪喝醉了精神不济,还没有换洗好衣服。你一个女儿家贸然闯进去不合规矩,不如把糕点留下来你先回去,等韶仪下来了我们再递过去。”许思衡笑着说道。
平时许幼宜去找韶仪他也没意见,不过韶仪现在那里有其他女子,这两人怎么能见面。
“对,喝了不少酒呢,整个人都醉醺醺的,今天早上还差点跌到地上。女儿家贸然进去确实不合规矩。”楚凯南也难得地没有想着看热闹,跟着许思衡的话说道。
两个女人见面,必有一伤,看韶仪那虚弱无力的样子恐怕也拦不住。他虽然想看到韶仪为两个女人而头疼忙碌是什么模样,但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差点砸到他的茶杯,他就觉得有些冷。那茶杯直接嵌在柱子里,如果砸到他的脑袋那力气足够砸碎他的脑仁。
韶仪最是记仇,可想而知之后韶仪身体恢复了知道是他在背后撺掇着看热闹必然会弄死他。
许幼宜听到不能亲自见到祁泽,就有些不愿,跺了一下脚不情愿地说道:“啊?怎么会这样?”她还想借此机会与祁三公子见面呢。
“韶仪不是正在那个房间吗?现在应该也换洗好了。你们放心,韶仪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被酒醉倒。”旁边的姜庑低头扒了一口饭,用手指了一下那个房间,随口说道。
“是吗?我去看看。”许幼宜抬头看着那个房间,便眉开眼笑地跑到了楼上。
许思衡:“……”
楚凯南:“……”
总说实话的老实人果然最可恶了。
姜庑丝毫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看这面前的两人一直盯着他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说错什么了吗?接着便扭头看向门外,诶呀,大哥怎么还不回来?这菜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同时,在房间里展诗正站在祁泽背后给祁泽调整腰带。
“展诗,调整好了吗?”祁泽回头问道。
她是女儿身腰身本就比男子要纤细,男子的腰带过于宽长,对她而言是有些难系,所以她才让展诗帮她调整。但如果让展诗因此发现什么那就不好了。
“公子,快好了,就差前面的那一点了。”展诗说着,便把手放在祁泽腰前。
因两人都是站着的,祁泽比展诗高半头。展诗的手又从背后环至腰前,头不自主地靠在祁泽背上,祁泽的手也顺势放到了展诗的胳膊上。展诗虽戴着面纱,但那精致的眼眸却是让人难以忽略的,足以让人知道这名女子面纱下那绝色的容颜。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柔媚女子双眼含羞地靠在那清冷优雅的男子身上一样,而那男子也低头轻柔地抚着女子的白嫩藕臂,温柔地回眸看向后面的女子,仿若一对神仙眷侣,看起来甚是暧昧旖旎。
就在展诗调整好要松手时,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还有一名少女惊讶恼怒的声音。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