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读者朋友们有没有这样的感受,通常在我们遭遇痛苦和不幸之时,上天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再多安排几件事以来增加你的痛苦和不幸。
现在的我就遇上了这种情况,由于走得太急,我的帽子被一阵风刮跑了。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顶,被我细心地珍藏在我的衣橱之中。
帽子被风吹走的那一刻,我伸手去抓,可是那股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却似乎想跟我开个玩笑。
每次我只差一点儿就能够着帽子的时候,它总会被风吹得离我更远一些,我像个小丑似的,被它耍得团团转。如此反复几次,它终于被刮上了路边一处山坡上。
我静静地站着,眼睛紧紧盯着帽子,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我是那样的可悲,被人污辱,生活困苦,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一阵山风,也要与我作对吗?
被斯特林先生虚伪的善意所欺骗,被戏弄的屈辱感,所有愤怒、悲伤、痛苦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化作一股热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我再无法压抑得住它,眼泪是软弱的象征,而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够坚强。
我仍然克制着自己,我不想让自己更失态地嚎啕大哭,不愿意让自己的眼泪在我的脸庞肆略。我那仅管遭受到巨大伤害的自尊仍在发挥着作用,它迫使我没有发出可耻的大哭声。
我的脸颊因压抑和紧咬着牙根而变得又酸又疼;我的泪水是那样滚烫,顺着面颊流进了自己的嘴里;我的双手颤抖,双腿软弱无力。
哥哥曾说过,仰起头,泪水就不会再流出来。我仰起自己的脸,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擦去蒙住眼睛的泪水时,才发现天空中飘来了大片大片厚重的深灰色云朵。
它们层层叠叠,带着汹涌的气势滚滚而来。风越刮越大,树木和花草紧紧地用自己的根部抓牢土地,慌张而费劲地抵御着狂风。
那顶帽子,曾经是属于母亲的,我已经失去了母亲,绝不能再失去母亲的遗物,绝不!
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只有唯一强烈的愿望:找回帽子。
那个山坡在小径的下方,长满了荆棘和野草,更重要的是,没有路可以通向那里。
我试图从小径上下去,尽管它们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沟椠,尽管那里荆棘密布。此时我已经暂时抛弃了自己的悲伤,我得想办法,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对了,首先我得跨过那一道沟椠,我小心翼翼地从小径上下来,这道沟椠对我来说太宽了些,可是如果我从这儿往上走,那里将有一段较窄的地方,也许从那儿我能够跳过去。
我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了,我一边祈祷它不要被吹得更远,一边快速地奔跑。果然,有一段沟是比较窄的。我跑了几步,险险地跳了过去。尽管差点摔下去,但我总算做到了。
然后,我得想办法穿过荆棘,拿到被挂在荆棘丛中的帽子。我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手指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了,我也完全忘记了它所带给我的疼痛,以及衣服不可避免的被勾得破破烂烂。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在干什么?停止你鲁莽的行为!”
我回头,看到了小径上那匹额头上长了块白斑的枣红色骏马以及它的主人斯特林先生。我想也许是我之前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悲伤,竟然忽略了马蹄声。
我回过头,木然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帽子继续前行。看,我够着了,谢天谢地,我终于拿到了它!可是它上面的蕾丝花边被荆棘勾住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没有被吹到天边去。我心疼地试图将它抚平,但看起来,在缺乏工具情况下我是无法将它修好的了。
斯特林先生阴沉着脸下了马,朝我这边跨来。“你是疯了吗?什么珍宝值得你拿自己开玩笑?”
“珍宝?的确是珍宝,也许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但它对于我来说,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宝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脸吧,那只会让我恶心!”
他定定地看着我,胸脯起伏不定,也许是我的语气激怒了他,但我毫不在乎。我抬起头,仰起下巴,倔强地与他对视。
最终他垂下眼帘,说道:“我很抱歉,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哈,是这样吗?就只是这样吗?一句干巴巴的道歉?它和我所遭受到的屈辱相比,无异于蚂蚁与大象的差别。当然,也许在你们这些高贵的绅士眼中,我这种落迫家庭出身的人就只是一只蚂蚁罢了……”
“布鲁克小姐,你太激动了,我想你需要冷静。”他皱着眉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虽然很想反驳,可是——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过于激动了,而且表现得愤世嫉俗,毫无理智。我无法忽视自己尖锐的声音和颤抖的双手以及不断起伏的胸脯。
我不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愚蠢,我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斯特林先生,请您让开,我要回家了!”
“等等,和我谈谈吧!”
“我不认为自己和您有什么好谈的,再说了马上要下雨了,先生!”我不耐烦起来,这些所谓的贵族,我可没兴趣再继续娱乐他们!
他看了看天色,似乎意识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他还在犹豫着,似乎想说什么,而我已经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但是我没跑两步就再次被他追上了,“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法典,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我之前拿在手上的那本书!
我冷笑着狠狠地把那本书打落在了地上:“您是打算像之前那样,先玩一次主动示好,然后再狠狠羞辱我的游戏吗?同一个游戏玩多了,难道您觉得我会蠢到再次上当吗?”
他似乎非常吃惊,紧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他的确应该吃惊,因为任何一位淑女都不会做出像我这样失礼的举动。英格兰人总是将礼仪视为头等大事,而在我看来,这却未免太过虚伪了些。
所以,我决定遵循自己心底的声音,用自己最真实的心情行事。
我转身离开,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