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知启皇,八域图在我的屋内,启皇立即派人前去搜寻。许久,派去的十余人都回来了,为首的常公公双手奉上一张图呈到启皇的面前。启皇接过看后,颤抖着双手道:“太师,你来看看,这可是真的八域图?”
太师伸着脖子望着常公公捧着八域图一步步走过来,我也死死地盯着,这可是唯一能救我命的东西了。
太师接过细细看了许久,他的双手越发颤抖,后来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了,他带着震惊的表情和略微发抖的声音,抬头望向那坐在高处的启皇道:“这图确和臣从前听闻的一样,这……应该是真的……但是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八域图,这究竟是真是假……臣也不好下定断……”
我的心立时揪得更紧了,我仔细看着太师手中的八域图,这材质和颜色看不起总和我之前看到的有些出入,现下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姚姐姐给我的那张了。只是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的是,启皇派去搜寻的人一定会将我的住处翻个底朝天,若这张不是我原来的那张,那真正的又去哪儿呢?
启皇道:“既如此,便先将罪婢李姝收押在狱,待确认八域图的真假后再做决定。”
启皇看向太师道:“太师,悔咎宫一事吾已交给你全权负责,吾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幕后主使,以慰贵妃在天之灵。”
太师作鞠礼道:“臣,遵命!”
我又被拖进了昏暗的牢房中,身上的疼痛早已抵抗不住积蓄许久的疲乏,我也不再管咕咕直叫的肚子便昏睡在了地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去往了一间女子的闺房,我走进去竟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薄裙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不久她突然掩面小声抽泣了起来。我停在帷幔前不敢进去,然而转眼间我眼前的一切又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太师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走向我,我心中越发感到恐惧和不安,可是我的双腿却不听使唤了,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般。太师越来越近,他眼中的恨意令我不寒而栗,他手中匕首上的寒光让我害怕的想哭,可是我就是动不了,任凭我的脑子如何急切地想逃走,我的双腿也无丝毫动作。太师用匕首慢慢地划着我的脖子,我仿佛能清楚地看到,匕首的锋利是如何划破我的皮肉进入我的脖子里,就像一个厨子正慢条斯理地切五花肉一般。
鲜血溢出,漫过匕首,掩住了匕首的锋利,最后布满我的脖颈。分明是疼痛的,可这皮肉被割开的痛感却还不如太师抽在我身上的几鞭子来的疼痛。仿佛又是不怎么痛的,可我竟因这疼痛哭了出来。我仿佛知道这是一场梦,可这一切却又无比的真实。
半夜里,我惊厥而醒,吓了一身冷汗。我摸了摸我的脖子,没有伤痕,也没有梦中的痛感,倒是眼泪流了满脸。
太师又来了,他双手后背,看着我道:“今日,我让你见一个人。”
太师侧过身,一个低着头的布衣男子露了出来,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睛小心翼翼地在我和太师身上来回看。我不知太师这次又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陌生的男子?
太师问我道:“你可认识他?”
我摇了摇头,那人见我的反应后很是惊讶,他挤眉弄眼道:“李姝,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我是轩墨阁的石明乐啊!”
石明乐?我在脑子里仔细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轩墨阁此前有此人。
他有些急了,走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晃了几下,“你从前画那张佛像的时候,我还给你提过意见呢。”
我复又看着他,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继姚姐姐离开后,我开始学着其他人那样作画献给焽皇,然而好几次呈上去的画都没有回音。后来我听闻陛下信佛,我便开始尝试佛画,仔细研究画佛画的技巧。那时周鸿文也很少再出现在我的眼前,纵然我去找他也难以找到,然而我却又急需一个有能力的人予我的画加以评价。
那日我想拿着画去请教掌事,前些日子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地上有不少积水,这才刚走没多久我的鞋子上便被溅到了泥印子。结果我光注意到脚下,反而忽视了前方,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我手中的画不小心掉在了一处水洼里,那人连忙扶我起来,还帮我捡起了画。那人说,他房里有去除泥印子的水剂,他能帮我消除这画上的污渍,保证完好如新。
画没了我再画一幅便是,实在不想麻烦这人,可他却执意要拿走我的画去除物资。我没辙,便由他去了。次日他便将画给我送了过来,可是不多时,陛下的赏赐也送到了他屋里。我看着陛下嘉赏的那副佛画,与我之前的那副有七分相似。我心中十分气愤,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不得不选择忍耐。
我讥讽道:“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卑鄙小人?”
他的面色一时有些难看,“看吧,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
石明乐此刻看起来还有些得意,他对着太师说道:“大人,她就是从前轩墨阁的李姝,也是最和前朝丞相嫡女交好的人。”
我心中有些害怕,猜不到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提到姚姐姐。
太师笑道:“从前听闻八域图流落民间,被一道士所获。那道士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便是在青州,青州最大的豪强氏族便是国公府。而姚相嫡女被赐婚于青州陈国公府大公子,你又与她交好,这样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我忍住身上的疼痛问道:“太师是什么意思?”
“与你交好之人是启国士兵所杀,你的故国是启国将士所灭。你恨启国,于是你费尽心机进入皇宫想要报仇。你知贵妃娘娘出于太师府,而老夫又手握部分兵权和监政大权,于是你就趁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之际火烧悔咎宫,杀害贵妃娘娘,以挑拨老夫和陛下的关系,借此来让启国内耗。”
太师走了过来狠戾地看着我问道:“若是德妃娘娘的宫女没有发现你的荷包,你下一步还想做什么?”
我震惊片刻,待听完他的话后我不禁感到好笑。真是想不到,太师原觉得我竟是这么个有勇有谋的人。
我笑道:“太师……真是高看我了。”
太师居高临下看着我,他那副表情仿佛再告诉我,不要装了,他已经把我看穿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我笑了起来,死寂的牢房里,即使我微弱的笑声也显得格清晰。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能辩解的?”
所谓的证据在他们手上,所谓的动机他们也为我想好了,我一介卑微宫奴,无依无靠,百口也难辩。
“你是觉得老夫不会杀了你吗?”
我心中已笃定,只要这案子还没结束,太师就不会杀我。
我得意道:“我献上了八域图,太师怎会杀我?”
太师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一时难以呼吸,很快就涨红了脸。就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太师突然又放开了手。
太师盯着我冷笑道:“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告诉你件事……”
我捂着脖子,待喘过气来后方才看向太师。只见他勾起嘴角说道:“告诉我石明乐和你与姚清月关系的人是洛昭仪,你说,她一个金旭公主,怎么会对你的事了如指掌呢?”
我很是震惊,没想到洛颜竟会暗中调查我!
太师看着我不怎么好的脸色又说道:“我刚才所说的设想,也是洛昭仪跟我说的。本来我也不信一介宫女竟能有如此胆识,但我不信,不代表满朝文武不信,也不代表陛下不信。你说,我若昭告天下,天下人信否?”
我与洛颜虽说没什么深情,但也没什么仇怨。前天晚上她还来看我,还说要帮我作证,转身却要构陷于我?既然要构陷我,那晚又何必假惺惺地装作要帮助我?她究竟要做什么?
手指勾起狠狠抓着地面,我抬头与太师的双眼对视,我道:“这也只是太师的一面之词,我如何得信?”
太师笑道:“老夫在官场走了四十多载,阅人无数,如今只用一眼便知道此人的秉性如何。老夫只是不相信你有那样的胆识,但洛昭仪就未必了。”
我冷笑了一声,看来太师已经怀疑到洛颜了,他此番言论不过是想让我与洛颜反目成仇。可是如果太师所言皆是真,那我便成了洛颜的弃子。
我问石明乐:“你可见过洛昭仪?”
石明乐不知我所问是何人,“洛昭仪……我从没见过,此前找我的那名女子虽身材中等,相貌一般,但给了我不少银子……”
“嗷……我想起来了,她左手的无名指是和中指等长的。”
无名指和中指等长,这样的人世间少有,宫里这样的人我就只见过玖鸢。
“你是何时见到的她?”
石明乐想了想道:“大概是……五天前?”
五天前,正是玖鸢出宫的日子。我不禁冷颤,我竟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洛颜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