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吴老鬼进宫给怡妃解毒,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庄文卿也从阳川郡赶回了京城,随他一起入京的还有黎素留下的一千多将士。
入京当天,庄文卿连府门都没回直接进了宫。
他一个长期不走寻常路,玩世不恭的纨绔竟在陛下面前沉下脸来慷慨陈词,将黎素如何苦战,X战队如何险象环生说的沉雄悲壮。御书房中所有人闻之无不为之震撼,就连皇帝都难得的热烈盈眶。
凌寂只是静静的听着,站在那犹如一尊冰冷的雕像。幽深的眸子穿过御书房的窗棂投向远方,耳边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子一下下扎在心上,灵魂经受彻骨之痛的煎熬,肉体寒冷如冰。
“皇上,微臣亲眼所见黎素的将士如何苦战,怎会将消息虚报?而篡改消息之人用心之毒可以想见。臣冒死奏请,从皇上以下所有沾手战事人等一律彻查,已还黎素公道,还天下清明!”
庄文卿忠义之言,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人也跪在了地上。
众臣附议,随之也跪了下去,独凌寂只身站在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难得圣明一回,准了庄文卿的奏,又开恩封赏所有X战队的将士,战死者抚恤家人,尚再世者为其正名。
所谓正名,不过是将原来朝廷不认可的“流寇”头衔去了,成为苍云编制内的正规军。这对所有出生入死的将士也算是个慰藉,更是给那些死囚一线生机。
他们终于能像个人一样活着了。
出了御书房,庄文卿跟庄老太师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去了白府。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凌御会这么卑鄙!可现在黎素在哪,到底好不好,他根本不知道。他甚至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为她考虑一些,不放她回京!
黎素这一路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不信她已经死了,她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可她但凡还活着,别人不联系,至少会联系白阁老。他要去问个清楚!
——
黎素从白阁老那得到第一手资料,得知庄文卿带着她的人回了京,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现下人已到齐,时机刚好,她不能再等了,当即吩咐人给冯知府带信,约晚上会面。
冯知府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就等着琐碎的事情一了便打道回府。接到黎素的邀请,先是一怔,随即从容的应了下来。
晚上如约而至。
黎素早已命人准备好酒菜坐在桌边,不同之前的清纯样子,此次恢复本来面目倒叫人有种移不开目光的飒爽之感。
冯知府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离离姑娘真是千姿万态,冯某能认识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黎素笑了笑,抬手把酒盅倒满,对他道:“冯知府言重了,快入座吧。”
冯知府端着风流才子的架势踱步走到桌边坐好,礼貌的道:“不知姑娘今日约在下所谓何事?”
黎素抬眼看了他一下,笑道:“怎么说我们也有一面之缘,以知己相称。既知道知府大人要回任上,我总要设宴跟大人告个别,才算有始有终。”
他要走连句话都没跟黎素说,反倒是黎素来请他,还叫人点破了,其中尴尬一言难尽。
冯知府尴尬的挤出个笑,理亏道:“实在是事出有因,行程匆忙才没来得及跟姑娘打招呼。失礼,失礼了。我自罚三杯。”
说罢,便端起杯子仰头。
黎素一把按住冯知府的手腕,道:“知府大人别急,这酒可不能这么喝。”
冯知府以为黎素要玩点花楼惯常的游戏,便顺势放下杯子,饶有兴致的笑道:“姑娘想怎么喝?”
黎素抬起头看着他道:“我们来玩你问我猜吧,何如?”
冯知府一乐,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问道:“姑娘想问点什么?”
黎素身子向前倾了倾一只手手背拖着下巴,另一只手松弛的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问道:“我冒昧问一句,冯知府当初既能背叛黎丞相,为何今日却不愿背叛太子了?”
冯知府本以为黎素是想增添情趣,没想到她开口就问如此诛心的问题,嘴角戏谑的笑意不由得一僵,半晌沉下脸来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黎素没答,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酒杯,提示道:“现在是我问你,知府没作答便先喝了这杯酒吧。”
冯知府抿了抿嘴角,拿起杯子利落的喝了,擦了擦嘴角问道:“现在该我问了,还是上一个问题,姑娘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黎素慵懒的“啊”了一声,眼睛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答道:“好奇呀,你我既是知己,我又知道大人心底的秘密,一时想不通便问了。”
冯知府低头默了半晌,道:“其实告诉姑娘也不打紧。”他语气有些深沉,看着手里把玩的酒杯缓缓道:“众人皆传我唯利是图,忘恩负义。他们的话虽没错,却也不尽然。我当日确实背叛了师父,但也是被逼无奈,老母生死边缘由不得我选。就算天下人都说我是表子,我也不能真就做了表子。”
他抬头看着黎素的眼睛道:“我已经背主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太子……五皇子虽心胸狭窄做事心狠手辣,但对我到底是有恩的。我能有如今也全靠他,现在他身陷囹圄我作为他昔日的追随者又怎能落井下石?”
黎素嗤笑一声,讥讽道:“冯知府真是忠肝义胆,放着一身正气的恩师不追随,反倒追随一个卑劣小人,还把自己装点的如此俯仰无愧,实在是难得,难得。”
冯知府沉下脸,警告:“离离姑娘放肆了!我仰慕姑娘的才华,却不代表姑娘可以在我面前狂妄!”
黎素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感叹道:“官架子倒摆的足。”抬眼看了他两秒道:“如此看来,冯知府对从前做过的事并无悔改之意,那为何当日却又跟我痛哭流涕?”
冯知府已有些怒意,冷然道:“哼!本官还以为离离姑娘与市井小民不同,如今一看却是本官看走了眼。想来也是,你本是青楼艺伎,能有什么出尘的修养。”
他站起身,扬着下巴道:“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