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就是这样的人,从不肯认错,也没有担当,总是委过于人。最后,他也把自己的生路给堵死了。
在李自成率领起义军逼近京城时,崇祯本想着迁都,逃到南京再重整旗鼓。可他又不想背负责任,但千方百计地想诱使群臣开口。
但通过陈新甲等人的遭遇,群臣已经看透了崇祯的心思和手段,谁也不提,谁也不说。
道理很简单,你提出迁都的建议,皇帝便会顺水推舟。可等安定下来,若是有人对迁都提出异议,那你的人头,就是皇帝对内外交代的筹码。
说到底,崇祯不是真的要“君王死社稷”,而是既没有担当,又被颜面所累,才被迫自挂东南枝。
而崇祯心理的阴暗也能从此事看出,你死就死好了,为什么有臣子建议先送太子去南京,他又不接受呢?
可以说,这一系列的失误,直接导致了南明在争位夺权的内讧中的迅速崩溃,未能出现如南宋划江而治的局面。
大明有这样的领导人,文臣武将、亿兆子民有这样的皇帝,也真是悲哀又凄惨。
郭大靖看完了所有的情报和汇报,对目前的局势也有了较为准确的判断。
建虏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但不管怎么折腾,战略主动权已经转到了东江军的手中。
在哪里打,何时打,基本上是东江军来决定。
建虏一没有大举发动的物资基础,其次也对东江军的倚坚防守忌惮恐惧。东江军又是有序的扩张,并没有留下可供建虏袭攻的薄弱之处。
盖州重兵云集,建虏再头铁,也不敢前来进攻;镇江地区要差一些,但那里只有军队,能打能撤,建虏没有劫掠所得,也不会去占更大的地盘。
同样,建虏在辽沈也是投入重兵,这里是核心统治区,万不能丢;原来的建州卫故地,防守则显得虚弱了很多。
况且,建州卫离辽沈也足够远,建奴要救援的话,东江军的时间也比较充裕。在辽南这边,也会大举出动,尽量牵制建虏。
一个步兵协,再加一个三千人马的飞骑营,可能会对上防守建州卫的三千建虏,或许再加上来增援的一个八千骑的机动兵团,郭大靖估算着双方兵力上的对比。
好象不是很把握,料敌从宽的话,再加上一个步兵协,才有绝对的胜算。
这样算的话,要携带的粮草弹药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沿鸭绿江北上,也要翻山越岭,十分不易。
重武器的话,郭大靖还准备用火箭,以及少量的佛朗机炮。至于粮食,如果是秋收前后的话,就食于敌,他也准备来个以战养战。
尽管建虏不适应在炎热夏季的征战,同样的,战马在这个季节的状态也不好。
“秋高马肥,嗯,就在秋季发动吧!”郭大靖思虑再三,一拍桌子,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秋天就那么好?”话音一落,毛文龙迈步走了进来。
郭大靖赶忙起身施礼,“末将见过侯爷。”
毛文龙摆了摆手,说道:“还是叫大帅更顺耳一些。”
说着,毛文龙随意地坐下来,看了看桌案上的情报案牍,笑道:“怎么,从最近的情报中,又看出了什么东西?”
郭大靖嘿然一笑,说道:“还是袭攻建州卫的作战,末将思来想去,觉得在秋收前后更为合适。”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秋冬季节,对战马更好。秋收前后,我军能少带粮草,以战养战。”
“大帅英明。”郭大靖笑着恭维了一句,拿过茶碗,从铁炉子上拎过茶壶,给毛文龙沏了杯茶。
毛文龙先在茶杯上捂了捂手,才端起来慢慢啜吸。
茶是好茶,是林家从江南特意买来送给毛文龙、郭大靖和陈继盛的,也就这三人能让林家破费。
可郭大靖一点也不讲究,也不弄什么这个水那个水,更不用什幺小泥炉烹煮之类的。
可毛文龙并不在意这个,他接到有关袁崇焕和钱龙锡的情报,才大吃一惊。没想到,袁崇焕竟然有入军斩帅的阴谋诡计。
他想起郭大靖远征回师后,竟建议他上奏疏,向皇上告状,说袁崇焕曾经想矫诏谋害他。可他因为不相信,也没有证据,婉言拒绝了。
再联想到郭大靖之前对袁崇焕戒意极浓,曾阻止过他去宁远,还有与袁崇焕相见,甚至是最后与袁崇焕决裂,都是在极力保护自己。
尽管当时袁崇焕请罢登莱巡抚,又转饷道于觉华,后来更是禁海封锁东江镇,显示出了十足的恶意,但毛文龙当时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敢谋害自己。
这小子,是如何看出袁崇焕的杀意,努力规避,保护自己的?
毛文龙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便借着巡视春耕情况,从金州过复州,最后来到盖州的。
可当毛文龙看到郭大靖,一杯茶水入肚,他又决定不问了。没有意义,自己还活着,郭大靖的保护是发自内心的,又何必追问原因呢?
“京城里面的流言,是你让军情部的人放出去的?”毛文龙似笑非笑地问道:“袁崇焕已经翻不了身,你又何必再去砸块石头?”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些和袁崇焕有过勾结的,末将也不希望他们还在朝堂。否则,还可能给东江镇添麻烦。”
“即便只是支持过他的,也是蠢货一个,只会使国事更加艰难,形势更加恶劣。更何况,朝廷对建虏的战略,也应有所改变。新人换旧人,不好说能有多大起色,可也坏不到哪去。”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关宁锦防线确实既耗费粮饷,又无大用。朝廷将关外防线收缩至宁远,是对东江军有利的转变。”???..coM
听了郭大靖的回答,毛文龙更是绝口不再提他心中的疑惑,反倒岔开话题,询问起袭击建州卫的作战。
郭大靖也是设想,计划还未制定出来,随着形势的变化,可能还会有大的变动。但准备工作现在就可以进行,比如在皮岛储存粮草弹药。
顺便,郭大靖也把袭击广宁地区的蒙古诸部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两个行动可以单独进行,也可形成联动。袭击蒙古人只需要一个飞骑营,再加两千枪骑,便足以获胜。”
郭大靖指点着地图解说道:“我军主力则向北佯动,在海州河造船建桥,牵制建虏。如此三管齐下,更有胜算。”
袭攻建州卫的兵力是一个步兵协,一个飞骑营,以及特战营一部,或者再增加两个步兵营,能够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
除去攻打蒙古诸部的人马,东江军还有三个协的兵力,足以在海州河南岸形成声势,牵制辽沈地区的建虏主力。
一个佯动,两个实攻,形成了整个的作战计划,郭大靖的讲述,已经比刚刚的设想更加详细。
毛文龙不时点头,也不时提出问题。他看出郭大靖的计划还不成熟,借机帮他完善起来。
“借助了水师的优势,海州河对建虏来说,也是难以逾越的屏障。如此一来,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
毛文龙伸手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水师应该是在这里建立了新的据点吧?”
那里是后世的营口市,正处在辽河入海口,与盖州卫城形成犄角之势。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那里叫梁房口,,末将调了一个步兵营,把原来的梁房口堡修缮加固,从而控制住辽河口。水师也可以在港口停靠,并溯流深入三岔河,勘测航道。”
毛文龙眨巴着眼睛,微抿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天启几年的事情,本帅有些记不清了。那时有朝臣提出建议,造巨舰百余艘,横断辽河……”
郭大靖笑了起来,说道:“连辽东的气候特点都不知道,还敢妄议?”
春夏秋还好说,建虏只能望船兴叹。可辽东有数月的冰冻期,那些巨舰是冻在河冰里,还是跑到海上等待雪化冰融?
毛文龙对这些可笑又无知的文官也不想多作评议,朝堂上现在就有很多,拍屁股就能想出个办法,却屁用不顶。
摇了摇头,毛文龙抛开这个笑谈,开口问道:“攻打蒙古诸部,你打算派骑兵从这里登陆?”
郭大靖的手指沿地图向西,在后世的盘锦位置上停了下来,说道:“末将以为这里更近,更快捷。当然,这要派水师前去勘测,是否有停靠的港口。”
盘锦港就算未经建设,停靠当时的吨位不算大的船只,也是没有问题。郭大靖这么说,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妥起见。
“先袭攻建州卫,再攻打蒙古诸部,两次作战间隔半个多月,应该效果更好。”毛文龙提出了最后的建议,这样最能调动建虏,保证作战的成功。
广宁地区的蒙古诸部离建虏的核心统治区不算远,郭大靖全部出动骑兵,也是为此考虑,能够快打快撤,不给建虏增援的机会。
先袭攻建州卫,等于是把建虏的一部分援兵调走,再有大军压在海州,牵制作用更加明显,建虏已经再难抽出足够的力量去增援蒙古诸部。
“联动却又不是同时发动,令建虏左右支拙,大帅此计高明。”郭大靖给毛文龙续上茶水,嘴里随便地恭维着。
毛文龙摆了摆手,目光还盯在地图上,缓缓说道:“万岁下了旨意,鼓励百姓移民辽东,诸般优惠政策全照东江镇制定的。同时,西北灾区的饥民,由沿途官府支应吃住,也向辽东移民安置。”
郭大靖愣了一下,立时知道这是刚得到的消息,自己还没来得及收到。
想了想,郭大靖笑了起来,说道:“万岁精明。一道圣旨就把东江镇的惠民安民,变成了朝廷的。”
这本来就是基本操作,毛文龙和郭大靖也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东江镇推出的招民政策,在大的方向上,并不能和朝廷相悖。说白了,也是要朝廷批准才能实施的。
所以,以朝廷的名义在东江镇施行,也很正常。这是朝廷的恤民之举,尽管出粮出钱安置百姓的是东江镇。
毛文龙显然没有揶揄皇帝争名的意思,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辽东也是大明疆土地,他也是皇帝的臣子。
“本帅已上奏朝廷,准许我东江镇派人前往边市采购牛马,并从秦皇岛港运回,以扩充骑兵,安置流民。”
朝廷和官员办事,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马牛的价格不说,质量和数量也远不能令人满意。
有秦皇岛港的专用码头,可以就近从新开的喜峰口马市采购,也可以与跑口外的商人联系,托他们购买。
人口少,耕地多,东江镇军民对于大牲口的需求,越来越大。
今年是三州之地,明年就打算收复海州。曾经是辽东最富庶的辽南四州在手,实力将更胜建虏。
毛文龙一说此事,郭大靖对于打击广宁的蒙古诸部就更加热切,那可是免费的牛马羊,抢来多少是多少。
两人又商谈着其它的事情,直到外面传来了大嗓门的招呼声。
郭大靖笑着起身,伸手相请,说道:“大帅来得巧,刘奇士等人打了些野物,正好畅饮一番。”
毛文龙笑道:“那是本帅有口福啦!话说打猎,那是建虏的老本行儿,靠着渔猎,兴许真能挺过大饥荒呢!”
渔猎确实是生存之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象某些人想的那样,天天大鱼大肉,围着篝火吃烧烤。
不管是游牧,还是渔猎,都需要范围极大的山林草场,单位面积能够承载的人口,也比农耕要少得多。
所以,建虏想靠这个度过大饥荒,很困难。当然,最受苦的还是那些辽人农奴,估计只能吃草根啃树皮。别说是肉,一颗粮食也吃不到了。
“建虏要是靠渔猎生存,也就根本不足为虑了。”郭大靖引着毛文龙向外走,边走边说道:“一群钻林子的野人,还有什么可怕?”
毛文龙失笑,把建虏形容成野人,倒真是既贴切,又让人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