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会把长刀的刀锋又贴近了张岳的脖颈,沉声说道:“张同知得罪了!”
张岳脖颈蹭着冰凉的刀锋,突然感觉自己就在生死一瞬间了。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沉吟一声,朝怀柔喊道:“怀柔住手,再不住手,我真的就要死了!”
怀柔听到后突然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周明会,她仿佛又看到了相似的场景。
在苗岭时,母亲就是被蒙当土司当作挡箭牌的。
土司以母亲作为要挟,逼迫她从一个天真少女变成一个操控毒蛊地杀人魔,这么多年自己只能做土司的杀手。
最后土司拿母亲挡了剑。
怀柔想起母亲死的时候的样子,心底就止不住的颤抖,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就这样替蒙当土司做了替死鬼。
她恨土司,恨言海棠,恨所有威胁他的人。
现在周明会挟持张岳,仿佛当初的情景又在重演。
那种撕心裂肺地痛又重新爬上心头,这一次比上次好像还要痛,她已经失去一次亲人了,再失去爱人,那就彻底断了他的生路,她活在世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怀柔心头窜涌出一阵寒意,她秀眉紧促,目光犹如寒冰一样冷炙,她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她冷冷的看着周明会,叫道:“放了他,否则我让这里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行尸的可怕他们已经见识过了,没一会儿时间,被行尸撕碎,踩在地上的尸体已经有数具。
那漫天地恶臭,伴着新鲜尸体地血腥味,让周明会和在场地人几欲呕吐。
周明会深吸了一口气,回道:“你如果不想这个男人死在你面前,就赶快放下竹笛,否则,我一刀砍了他!”
怀柔突然停了下来,她静静的盯着张岳,像是在思考。
那双无神的大眼扑闪了两下,再也装不下曾经小女孩地拿分天真。
她像饱经风霜地老者,看穿了世间地凡尘俗世,就要隐去红尘。
少倾,她才开口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张岳被刀锋抵得仰着头,斜眼看着怀柔,道:“会的,我就去跟他们见一下陛下,我会没事的,我出来后就去看你,你好好在屋里呆着,哪里也别去!”
怀柔问出这话,明显是怕了,她怕张岳真的会死,她怕周明会一刀下去,再也看不到张岳那张完美无瑕又傲娇的脸。
她回忆着两人初见时的模样,想着张岳把她救出土匪窝的情景,不仅怅然若失,那曾今恍如昨日的美好,好像就要消散了。
自从苗岭出来后,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从前,律法不允许一个满身罪孽的人还活在世上,张岳被她连累了!
该死的是她!
怀柔满脸是泪的抽泣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初见张岳的小姑娘,想毫无忌讳的大哭大笑。
“好,我听你的!”
怀柔擦了擦眼泪。
看到怀柔放弃挣扎,周明会手里的刀才稍微松懈。
周边的官兵和禁军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张岳眼角淌出一滴泪,顺着他完美的轮廓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他不觉得是为怀柔流的,也不觉得是为自己,可他总想找个流泪的借口。
他哽咽道:“回去吧!好好的把家整理好,我会去看你的!”
怀柔乖乖的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我只求你不要死,我什么都听你的!”
知道怀柔现在肯定伤心欲绝了,张岳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她,他以前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女人唯一的依靠,他有些排斥,不想到哪都跟着个累赘。
他又很欣慰,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那么需要他。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不知道自己在党争的这个斗争里,还能活几天,他笑了笑,招呼周明会把自己押走。
周明会把刀放了下来,没有再用刀抵着他,一群人簇拥着张岳朝着城门走去。
禁军随后跟城墙那边的人喊道:“开城门!”
朱红色的大门“咯吱”一下开了,张岳无声无息的跟着禁军走了进去。
怀柔站在原地,看着张岳渐渐消失的背影,哭着喊道:“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她声音渐渐变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她很明白张岳此次去面圣的凶险程度,一个包藏祸首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最好的办法就是那个祸首把什么都担下来。
怀柔整理了一下衣衫,把拆散的碎发用头绳又扎了起来,然后朝着刑部衙门走去......
朝堂上,楚行衍一行的官员还在诉说言海棠的罪责,从小事到大事,从云川之行到以前积攒的琐事,一股脑地全搬了出来。
言海棠麻木的听着这些官员对自己的指正,竟然有些忍不住的笑了笑。
这些人不这样念一通,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些官员心目中是这么不堪。
说的自己都要信了。
她也忍不住自问,自己真的就这么一无是处?
自己真的就是恶贯满盈?
自己真的曾经下欺百姓,上欺皇帝了?
宣景帝坐在龙椅上,闭着眼听着大臣们对言海棠的指控。
大臣们也不顾他能不能听到,只顾自说着。
突然老皇帝身子一晃,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
他猛然惊醒,正大眼睛,看着下面一群各怀心思的大臣,问:“说到哪里了?”
老皇帝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屑于听他们的指控。
他们说他们的,皇帝自己睡自己的,就是要告诉这些朝臣,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不会处置言海棠的。
言海棠也是毫不畏惧地站在大殿中央。
他的仇家很多,但是替她说话的人也不在少数。
督察院的左都御史白耀,是她从小就交好的好友。
两人都是承接自己父亲的官职。
左都御史地地位很高,虽不是文官,但怼起这些文官来,也丝毫不落下风。
一向保持中立的大理寺卿何庆也站出来替她说了两句。
他与白耀都是二品大员,他们说一句话,比其他官员说百句都要顶用。
何庆这些年也忍受了不少楚行衍党羽地排斥。
特别是三司会审时,刑部总想包揽大权,要自己一人说了算。
而锦衣卫的职务正是监督这些腐臣,言海棠要是倒台了,这整个文官的天下就真的是楚行衍一个人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