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你说这些人明明穷的连饭都快没得吃了,为什么还要把家里仅有的那点东西拿来供这些劳什子的佛呢?”
此时已经是李承干被李二陛下赶出两仪殿之后的几天了,李承干也终于在东宫待不住,按照李二陛下的指点,来长安香火最旺的佛寺“微服私访”……如果把前后左右那不下四十个便装侍卫算进去的话,他确实算是“微服私访”!
吸取上次与李元昌之事的教训,李承干现在出门都会带许多侍卫。
“啊?这个,这个……奴婢不知道。”夏荷有些愕然的回答道。
“唉,真是可怜又可悲啊!”李承干也压根没指望这个小丫鬟能回答自己的问题,自己又摇头叹息道。
兴善寺不愧为长安香火最旺的佛寺,一座座雄伟的殿堂,里边供奉着一座座或镀金或铜铸的佛像金身,而往来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那些个出家人也一个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知道的这是佛寺,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屠夫集中营呢。
李承干看着那些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的香客,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被麻布层层裹起来的铜钱,珍而重之的投到“功德箱”内,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没有再去理会那些明显属于穷苦人的香客,李承干迈步走进正殿。迎面就是一座足足有五六米高的巨大佛像,看着金光灿灿,宝相庄严,不自觉的就让人肃然起敬。
殿内也正有几位香客贵在佛像前,双膝跪地、两手合实,嘴里念念有词,一副虔诚拜佛的模样。
而四周则是或坐或站着一些僧侣,有的闭目敲着木鱼,背诵佛经,有的面带和善微笑,与香客谈论佛经或劝导香客。
整个情景完全是一副佛家清静之地的景象,压根就看不出,正是这家寺院强取豪夺、坑蒙拐骗,致使长安,甚至雍州境内百十户百姓无家可归,甚至饿死街头!
李承干也没有傻到当场就发飙,而是走到佛像前,并不下跪,就那么举目看着佛像。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过来施了一个佛礼。
李承干也笑呵呵的还礼道:“大师有礼。”
“施主此来是礼佛?”
李承干微微摇头。
“那施主是为还愿?”
李承干继续摇头。
“那施主此来所为何事?”
李承乾道:“我此来是想要弄明白一件事。”
“哦?施主有何事不明白?”
“我想要知道这人心该如何辨别!”
“人心?”老和尚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因此事困扰?人心如何只在于施主之心如何,以善待人,则人人有善心,以恶待人,则世人皆恶。”
“哦?大师是这么认为的吗?”李承干故作惊讶的道,“那敢问大师,世人以善待我,以诚侍我,我该如何?”
“唯有以诚、以善待之!”
“那再敢问大师,众生坠入迷雾,以妖魔为比丘,何如?”
老和尚又是一愣,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便又恢复原样,微笑着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现世之苦难不过是过眼烟云,唯有一心向善,他日方可西去极乐世界。妖魔也好,比丘也罢,不过是众生相,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呵呵,原来如此。”李承干笑着点点头,“谢大师解惑!”
告别这位看着确实像是得道高僧的老和尚,李承干离开正殿,在寺内四处逛了起来。
在经过一处靠着墙角的偏殿处李承干停住了脚步。因为这座偏殿有些与众不同,不仅没有像其它偏殿那般“金碧辉煌”之外,反而显得有些破败。
更让他疑惑的是,无论是刚进寺院的前殿,还是经过的正殿、偏殿,都是一副人头攒动,香火鼎盛的情景,可是这座偏殿却显得异常冷清。除了一个跪坐在佛像前的老僧人敲着木鱼诵经之外,只有偶尔进来一两位香客进来上一柱香便离开了。
“这位大师有礼了!”
老和尚微微扭头,看了李承干一眼,回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有礼!”然后便回过头继续闭目诵经。
“敢问大师,为何此处与寺中其它地方很不相同,甚至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老和尚头都没回,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轻声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李承干愣住了,一脸的茫然之色。自己问的是这里为什么与众不同,可这老和尚怎么说起了人生?
“大师,在下是想知道同处一院之内,为何单单此处香客甚少?宫殿更是有些破败?就连这尊……嗯?这是什么佛?”李承干抬头看向殿内的佛像,惊讶的发现这尊佛像并非自己所知晓的任何一尊佛亦或者菩萨。
这尊佛像通体青黑,头戴五花,脑后有熊熊火焰。面有三目三目圆睁,右眼仰视,左眼俯视,额眼平视。张着大嘴,须发皆为鲜艳的红色,状极凶恶。脖子上挂着一条蛇,腰间围虎皮裙,其余都袒露在外。右手高举巨剑,左手持金刚长索,索子一头系着钩,一头系着杵。右腿弓,左屈膝着地,跪于莲花月轮宝座上。
“大师,敢问这是哪尊菩萨?”李承干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他压根分不出这是菩萨还是佛陀。在他的记忆里,无论是佛还是菩萨不都该是那种慈眉善目,带着慈悲微笑的吗?怎么这尊看着这么……凶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