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国使节奔波周旋之际,赵括又有了新动作。
大战之后第二天,赵括即命赵庄率领五万精锐轻骑兵,东出滏口陉进河内,再转道向西南,进击野王要塞。
赵军自胡服骑射以来,早成胡风,人各随带马奶干肉,便可保得旬日轻装大战。为保万一,帝尘等领主更是主动贡献出足足四十万粒军粮丸,悉数交由赵庄大军。如此,赵庄率领五万大军,轻装东出,毫无粮草调动迹象,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野王要塞是秦军总后勤基地,系韩国通向上党的唯一要塞。
三年前,白起就命王陵攻克野王要塞。大军驻定,立即修筑长期囤粮之大型仓廪,并同时拓宽野王北进上党、南下大河之官道,以备粮草辎重源源输送。此后一年,车不绝道,河不断舟,国中仓廪之军粮悉数输送野王。
三年对峙,秦军粮草输送从未间断,在野王已经囤积成几座大仓。
白起入军,代替王龁任秦军上将军后,秦军的战略中枢已经向北转移至老马岭西面的端氏镇。
此前驻守野王要塞的王陵,也在白起命令下,率部进入长平战区。
随着战役的推进,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白起更是数次将后方大军调往长平,直至围困赵军,野王要塞已是兵少将寡。
赵庄率领五万轻骑,日夜兼程,一路疾行,旬日便抵达野王要塞。
毫无防备的野王要塞,面对突然而至的赵军精锐,要塞守军虽然奋起反抗,试图据城而守,奈何实在是寡不敌众。
再加上随行的战狼等人,利用储物囊,携带来不少攻城器械,经过一场惨烈的激战,秦军终于是败下阵来,全员战死,无一人苟活。
攻下要塞,赵庄当即下令,一把大火,将要塞内的仓廪点燃。
熊熊燃烧的大火,红透大半边天。因为仓廪内的粮食实在是太多,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都还没有熄灭,一股焦香传遍四野。
等河内秦军得到消息,赶来增援的时候,赵庄大军早已撤离。眼见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野王要塞,秦军将士脸色苍白。
如果说赵军脱困,王陵战死,还不足以让山东各国下定决心的话,那么野王要塞的沦陷,则是让天下诸侯看到击败秦军的希望。
各国当中,尤以魏国和楚国最为积极。
魏国信陵君与楚国春申君,极力游说各自君王,请求出兵,共同伐秦。就连韩国都不甘寂寞,重新启用原上党郡守冯亭,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三晋再次联手,近在咫尺。一时之间,天下阴云密布。
长平之战,汇集秦赵两国九成以上的军队,双方倾国而战,任何一方战败,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邯郸,赵国王宫。
赵孝成王阴郁了一个月的心情,骤然好转,高兴地说道:“马服子果未令本王失望,真乃当世名将也!”
一众大臣自是随声附和,唯独一旁的蔺相如,心中五味杂陈。
赵国朝野上下,已是认定,此役赵军必胜。
秦军粮草被断,只能被迫退兵,上党归赵,为期不远。
平原君赵胜还是有些担心,小心地说道:“君上,马服子年轻气盛,此番大胜,怕是要再生出骄纵之气。野王要塞沦陷,我军只要据关而守,秦军自然退却。怕就怕马服子再次轻兵冒进,要与秦军决战,甚为不妙。”
平原君的一席话,犹如刮过一股寒风,将朝堂吹得是寒风凛冽。
一想到赵军再次被围的情景,各大臣无不打起寒颤。白起的威名,实在太盛,即便是如此局面,谁也不能说赵军就有必胜的把握。
一旦被白起抓住机会,翻盘就在顷刻之间。
赵孝成王跟平原君一样,对赵括此前的轻敌冒进,仍然心有余悸。此前得知赵军被围之时,他是彻夜难眠。
听平原君这么一说,赵孝成王心中也是一紧,道:“王叔说的有理。本王立即拟一诏书,由王叔亲自带到军营,约束马服子,再不可轻易出关迎战。”
“诺!”平原君总算是放下心来。
邯郸,廉颇府邸。
被赵孝成王解除上将军职务后,廉颇并没有听从好友蔺相如的安排,到楚国去任职,而是回到邯郸府邸,闭门不见客。
听到赵军攻陷野王要塞的消息,老廉颇神情复杂,喃喃自语:“老夫真的错了吗?当真不如马服子耶?愿赵军大胜,则此生无憾矣。”
秦国,咸阳宫。
秦昭王眉头紧锁,看向对面的范雎,道:“应侯,各国情势如何?”
野王要塞沦陷,让这对君臣也是措手不及,范雎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苦涩地说道:“君上,战局逆转,再如何伐交,都已无济于事。关键还在武安君,看他如何扭转我军不利局面。”
秦昭王此前在河内总督后勤,在返回咸阳之前,他曾专门跟白起会晤过。君臣二人的谈话,外人自是无从知晓。唯一变化,就是密谈之后,秦昭王的神情轻松不少,再不像一开始得到野王沦陷消息时那般凝重。
白起临行前的一句话,再次在秦昭王耳边回响:一城一地之失,不足以左右战争胜负。真正决定战争成败的,在正面战场。
“丞相继续坐镇咸阳,理国署政,尽全力征发粮草,运往端氏镇。本王将再次前往河内,动员15岁以上之男子,组成援军,驰援长平。”秦昭王断然说道。
“诺!”范雎郑重回道,秦国内外交困,正是君臣合力之时。此情此景,让范雎忍不住说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是啊,这是我们老秦人最困难的时期,本王相信,我们一定可以顶住困难,度过此次难关。”秦昭王慷慨激扬。
相比赵国,秦国君臣百姓,在逆境中的顽强,还要更胜一筹。
外界风云变幻,长平战场却是一片沉寂。
成功拿下野王要塞后,赵括从故关城外的十五万大军中,调集五万步军,增兵壶关要塞,务必坚守故关和邯郸之间的唯一关卡要塞,确保粮道通畅。
至此,赵军沿壶关要塞——故关要塞——王陵营垒,组成一条绵阳数百里的纵向防御阵线,彻底断绝秦军围困赵军的可能。
壶关和故关相互呼应,秦军再想跑到石长城以北,就要面对两座关口的前后夹击,除非出动主力大军,否则断难成行。
狼山,中军幕府。
中军司马介绍完对面赵军的布置,接着通报最新军情:“魏国信陵君率领十五万大军,从大梁出发,进兵河内郡,兵锋直指长平。除了魏国,其余各国也在做战争动员,合纵之势渐成。”
“****娘的,一群墙头草!”脾气暴躁的王龁忍不住骂道。
内无粮草,外有强敌,实在是秦军前所未有之危局。即便如此,诸将领也没有沮丧,究其原因,就是坐在帅案之后的武安君白起,他们心中的战神。
“军中粮草几何?”白起沉声问道。
“除了野王要塞,端氏镇、老马岭以及光狼城都储存了一部分粮草,但是量都不大,加在一起,也就够大军二十天消耗。另外,应侯已经开始从国内征发粮草,陆续运至端氏镇。同样由于路途遥远,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
白起点头,环视诸大将,冷静地说道:“赵军有四长。其一,粮草充足。其二,援军将至。其三,阵地收缩,防御得力。其四,反败为胜,士气正旺。
然则,赵军亦有四短。其一,构筑的纵向防御阵线看上去牢不可破,实则战线被拉的过长,大军首尾不能兼顾,兼且缺乏横向延展,只要下定决心,就能轻易地将其斩为两截。其二,赵军攻陷野王要塞之后,无力乘胜追击,没有完全遮绝我军运粮通道,战术执行不彻底,给了我们翻盘的机会。其三,连番胜利,再加上魏国大军即将赶来增援,军中轻敌之心渐生。其四,大军龟缩故关,战术选择单一,由积极进攻,转为被动防守。”
山洞中静得唯闻喘息之声。将军们都很清楚,每遇大战,武安君都要先行廓清两军大势,而廓清敌情之后,便是大刀阔斧的破敌之策。将军们屏息等候的,便是这最令人心跳的时刻。
“我军破敌,便是十六个大字。”白起一字一顿,字字夯进山石一般,“围点打援,坚壁清野,打蛇七寸,遮绝围剿!”
王龁一拱手:“请武安君明示!”
“十六字方略,围点打援为根本。”白起回身伸出长剑一圈大板图,“赵军收缩防线,正给我军主动出击的机会。只要佯攻故关,吸引赵军注意,再派遣主力铁骑出白径,过陵川,入河内,截杀魏国大军。魏国大军一灭,则合纵必破,赵军将再次被我军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