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管这些鞑子了,咱们把自己这边理顺再说。”刘钧把女真北迁的事情抛一边,然后道,“大汉开国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我们击败了女真的进犯,降服了半数漠南蒙古部族,也把女真打的求和称臣了。”
“就是在中原,虽各地叛乱纷起,但也在短短时间内,把北方叛乱迅速平定。如今洛阳伪朝又被扫灭,现在朝廷三路大军正横扫一切叛乱。如今也仅剩下陕甘云贵川桂六省还有叛乱,但三路大军也将进入六省,平定叛乱就在眼前。”
“我们现在还是把目光放到朝政上来,我们军事上虽然能够粉碎所有叛乱者,但朝政若是处理的不好,不能让天下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那么也终究还是会出乱子的。唐太宗说的好,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如何管理好天下,让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说的更直白点,让天下百姓都有饭吃,有衣穿,就是我们最大的任务。现在你们也说说看,这新朝新政,你们有什么建议?”
听皇帝说的直白,大臣们也都很坦诚。今日是上书房重臣议事,没有礼部官员监礼,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大家聚坐一起,倒是气氛比较融洽。
倪元路道,“陛下,治大国若烹小鲜,切忌心急。治天下万万急不得,新朝肇建,陛下登基时间还不长,朝廷上下人心浮动,天下子民不稳,也是正常。臣以为,还是当稳一点,慢一点为好。”
刘钧却是一笑。
“稳一点,慢一点?你指的是什么?是新税法慢一点,还是其它什么?”
太监站在一傍,为君臣们斟茶。
倪元路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臣确实觉得陛下有些操之过急了,臣也知道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但急切是不行的。比如这新税法,如今朝廷推出新多新税,五花八门。臣也非反对征税,但臣以为,即使要征税,也当有个详细的条陈。把所有的税名等理清了,然后诏告天下。这样一来,天下官吏也方便了,百姓也明白了,对朝廷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刘钧不是听不得建议的人,好的建议他听。
“总宪说的不错,其实新税法也一直在拟定整理之中,朕已经准备于近日颁布大汉税务法,到时里面会有详细的税目,以及征收的范围等。”
国家要运转,就需要钱粮。而国家之钱粮,就来之于税收。
税收,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明亡国,也可以说是亡于财政破产。为何财政破产,最主要的就是税制不合理,加之宗室勋戚和士绅们都享受特权,偷税抗税导致的。
最重要的还是大明的税制不合理。
曾有人说过,税收的真谛,就是剪最多的羊毛。而听最少的羊叫。
让刘钧来理解,天下百姓人口过两亿,但天下的财富其实是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因此这税,自然也应当是这少数富人缴纳大头。而人数更多的百姓只缴纳少数,这样才符合剪最多的羊毛,听最少的羊叫。
刘钧把新朝的税收重点放在商税上。
第二个重点,就是税目明确,不许地方官员乱收税,也不许乱加耗。更不许有人拥有免税特权。
对于朝廷的功勋之臣,对于皇亲国戚,刘钧可以赏钱,甚至也能赏地,赏爵,就是不会胡乱的赏官和赏地以及给予免税特权。
官职,是国家名器,是管理天下的,不能胡乱赏给那些不合格的人。
免税之权更加重要,一旦开了免税特权的先河,那早晚会如明朝一样。
在两宋时代,来自于农业的税收,实际上已经降到很低的比重,税收的大头来自工商业。
不过如何保证税收,也确实不容易,哪怕订下制度,也需要有人执行。
刘钧已经越来越感觉到传统的六部九寺这种机构设置,有些制约了新政的推行。
特别是对于户部,一个部门管了太多东西。
就和当初兵部一样,兵部曾经主掌所有军政军令,后来刘钧另建了一个枢密院。现在刘钧也感觉到自己迫切需要把户部也给折分了。
五代北宋之时,也曾经把国家财政大权分为三司。分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长官为三司使,地位仅次中书省,号称计相。户部掌户口和税赋,盐铁司则掌全国盐茶、矿冶、工商税收等事,度支则专掌统筹财政收支和粮食漕运等。
现在朝廷已经有粮食总署、盐务总署、税务总署、海关总署、邮政总署等多个分离出来的部门,但他们名义上依然是受户部管辖的。
刘钧打算再往前一步。
“朕打算仿五代和宋制,把户部折分。以后户部改为民政司管理户籍、俸饷、田赋,并负粮食漕运和责救灾救济等。”
“另建财政司,专掌统筹财政收支、制订财政预算,管理朝廷库藏等,制订税法,调整税种增减、税目税率等。”
“税务总署改为税务司,专掌税务征收,并与财政司拟定税法。同时,兼管盐、茶、烟、酒专卖事务,并海关事务。”
粮食总署和邮政总署划归民政司,盐务总署和海关总署划归税务司。
另建一个新的部门审计署,专门负责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其它财政收支的审计,朝廷各部门的财务收支审计,各省财政预算执行的收支审计,帝国银行的财务收支审核等。
三司的长官皆称为卿,民政卿、财政卿和税务卿。各署长官,称为少卿。
重臣们听到皇帝的计划,都一时没有回话,都在思考着。
“以后财政司和税务司负责拟定税法,然后交给廷议,最后由皇帝与大臣决定。今后,所有征税的税目,必须由朝廷中央制订,地方无权设立税种和税率。所有的税收,将分为两部份。一部份为国税。一部份为地税。”
“所有税收,正税为国税,正税之外,再附征正税三分之一。附税为地税。国税归入国库,地税则先入国库,再转拔各省方使用。”
这其实就是火耗归公了。
不管在哪朝,其实朝廷的税只是算正税,正税之外。肯定还要多征一部份,多是以火耗的名义征收,这些附征的税,就是地方截留,有时甚至是官吏们的额外收入了。
火耗附加数量不定,甚至很多地方,火耗比正税还高,甚至高出几倍之多。
刘钧登基之后,就已经下令,禁止地方征收火耗。
而现在。刘钧却又要开征地税,这地税也正是火耗。不过刘钧的这个地税,是有严格规定的,正税的三分之一。且这火耗不直接归地方,而是得先上缴国库,再拔下去。
“陛下,正税之余再征附税,这岂不是让百姓负担加重?”
“朕会把正税税率下调,实际上百姓缴纳的税并不会增多,只不过把这税收分作了两部份。一部份归朝廷,一部份归地方。”
晚唐五代之时,税收也差不多如此,税收分为三部份。一部份上交朝廷,称为上供。一部份分交给节度使衙门,称为留使,还有一部份则留给地方州衙,称为留州。
现在刘钧把税分为两部份,给地方留下四分之一的税。这就是地方官府的办公经费。所有的税收解入朝廷,这无疑会让地方更财政更艰难,也肯定会加大地方官吏的贪污。
这样一来,火耗其实并没有归公,只是入了朝廷的帐,再转拔下去。
不过新税法里,却避免了地方官吏无控制的胡乱征收火耗。
因为如今粮食都由过去官收官解,改为粮食总署负担征粮收粮运粮,再加上使用银元征税,这个过程中,其实并没多少消耗。
“以后,南方地区每亩征谷十五斤,附征五斤,亩征二十斤。北方地区,每亩征麦十二斤、附征四斤,每亩共征十六斤麦。折银征收,谷麦每担折银元两块。”
袁继咸等都迅速在心里计算着。
很快他就得出了答案,南方一亩地等于要征银元四角,北方每亩地要征银元三角两分。
大明一石米约有一百五十五斤,正税十五斤,就是近一斗,加征五斤,那就是一斗两升了。过去大明的时候,除了南方的苏松两地,田赋最重外,一般都是征三升多一亩,不过附加火耗就比较多。
而南方的亩产是比较高的,普遍能达到两三石。
北方的产量较低,但也有一石左右。
算来,新和田赋税率大约是十五税一,远比大明初定下的三十税一要高。不过大明的三十税一也不过是好听,实际上附加的部份却是正税的多倍,甚至十倍几十倍之多。
十五税一,只要没有火耗附加,也还不算太高。刘钧认为,这个税率,是完全能够让百姓承担的了的。
大明百姓还有一项非常重的负担,那就是丁税了,这其实也就是人头税。按人头征收,特别是在大明改征银后,许多劳役都改为官府出银雇佣,这笔银子最后摊到每个百姓头上。但因为许多大户都有特权,并不承担,因此丁银往往又是一笔极大的负担,不比田赋少。
本来自唐两税法起,人头税就是已经取消了的,是包含在了两税中的。可后来经历宋元明几朝,这个人头税其实一直都在,哪怕就是一条鞭法,这人头税不但没取消,实际上还是等于交了好几份。
两税中本来已经包含了人头税,后来的一条鞭法,自然也是包含了的。
不过这也是各朝惯例,人头税毕竟是一项大收税,特别是地方,就指望着这个收入用度了。
而人头税,对百姓的负担是比较重的,因为不论你有钱没钱,他是按人头征税的,不是按财产征税的,有钱人和没钱人,都交一样的税。
后来清朝时,搞了火耗归公,摊丁入亩。
把人丁数固定下来,然后把这个固定了的丁银数。摊入到田亩中。但实际上,摊丁入亩也不彻底,部份丁银是到了田亩中,百姓然后要交部份丁银。就跟唐宋元明等各朝一样,不管怎么改,人头税总是免不掉。
现在刘钧也打算摊丁入亩,以后就不再另征丁银了。
甚至百姓以后也不须另外服瑶役,该服的役。全由官府雇佣招人,支给薪水。而这笔雇佣的费用,也不再另向百姓征收。
百姓既不用服免费的劳役,也不用再额外的交这些役银。
那钱出哪来?
从地税中来,从中央拔款中来,另外也从田赋中来。
大汉现在天下约有两亿人口,有田地大约十二亿亩。
刘钧准备固定这个人口和田亩数量,也不管男女老少,田地肥瘦,总之每年征丁银两千四百万块。摊到这十二亿亩地中,等于是每亩地摊入两分银元。
等于每亩地加征丁银一斤粮。
而摊到每个百姓头上,等于是每人征六斤粮。
不过因为这笔银元是摊入田亩中的,因此实际上最后征收时,有田才加征,田多多征,田少少征。
如果一户普通百姓家里只有二十亩地,那他的丁银不过二十斤。如果一个大地主有一千亩地,他就得交一千斤丁银。
如果这人是个工人,没有田地。那他一斤粮都不用交。
一亩地一斤粮,绝不多。
而一亩地一斤粮的丁银汇集起来,却等于朝廷一年能收到两千四百万块银元的丁银税收。
“以后百姓耕种,每亩地正税、附税、丁税三项加起来。南方一亩地所征税不过四角两分,北方一亩不过交税三角四分。除此之外,再无它税,再没有额外的加征、火耗,也不会有代役银,而且。也不用再服免费的劳役。”
袁继咸等人也想到了,若真是如此,那还真不错。
“可还有其它的税?”
李邦华问道,户部刚被一拆为三,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户部尚书还能当几天,接下来会去哪他也不清楚,不过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刚朕说的是田赋,有田既有赋,无田则无。至于其它的工商税,也都是合理征收,比如你开了商铺,那么会征收营业税、所得税,你房屋田产交易,会有契税,你出租商铺房屋,会有房产税。你买车买船,会有车船税,屠户屠宰牲畜,会有屠宰税,牲畜交易,也会有牲畜交易税,立契约,会有契税.。。”
刘钧一口气说了好多种新税。
“但是这些税,都是建立在有经营交易的过程之中,且税率并不高,都是按比例征税,因此不会存在负担过重的情况。”
总的来说,这些都是工商税,是比较灵活的征活方式。就好比营业税一样,如果是小本买卖,那么就是定额税,总的来说,税制灵活、合理。
不是简单粗暴的摊派,那样的税制才是失败的,也不会有优免特权,避免逃税。工商业繁荣,那么朝廷才能征到更多的税。
在座的都是朝廷重臣,倒没有人说刘钧横征暴敛什么的,刘钧提出的这些新税制,他们很快就理解明白了。
倪元路也是在心里惊叹,若是百姓的正税,真的只有一亩地几角银子,那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一亩再怎么样也不止亩产一石,而现在的粮价,却还是远高于每石折银两块这个数字的。一个百姓哪怕只种二十亩地,那么粮食收益能达到五六十块,甚至更多,而所要缴的田赋和丁银加起来不过几块钱而已。
至于其它各式征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不太相干。
皇帝已经说了,比如契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第一套房产是免税的。只有建更多房产或者进行房产交易的时候,才征税。其它如田地房产交易征契税、房屋出售出租征房产税、购置车船缴车船税等这些,跟普通百姓并没什么关系,毕竟不是每个普通百姓都有许多房子,也没有那么多田地房屋出售出租,更不是每个百姓买的起车马船只的。
这个新税制,影响最大的不是普通百姓,他影响更大的是那些地主、商人。
田多税多,财产多税多,交易多,税多。利润收益多,税多。
倪元路想起自己家里两万多亩地,以后一年光田赋正税附税以及丁银,加起来就有八千多块了。
以后若还想买地,每买一块地,还得交一笔契税。甚至以后自己购车买船,都得另交一笔车船税,家里的商铺不但得交换契的契税,还得交房产税,经营还得交营业税、所得税。
想到这里,倪元路有些牙疼,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一年交税都得上万?
而且现在又减租减息,田租不能超过三成半,田地价格还高,看来以后买田有些划不来了。
可把银子拿去做生意,也税不少啊。
再想下,自己身为九卿,刚加了薪水,俸禄是以前明朝时的四倍不说,还有一笔养廉银,身为都御史,这笔银子有整整一万银元。
可按皇帝的话,似乎官员们超过一百块月薪,还得征收个人所得税。自己这一年一万块养廉银,还得征百分之十,那就是征一千块了。若算是其它薪俸,一年还不只缴一千块。
倪元路觉得好肉疼,皇帝这边涨薪发养廉银,这边又还征所得税,这圈子绕的,还不如直接把他养廉数量定为九千好了。
他是真没想到,皇帝不但带兵打仗一把好手,居然征税都如此精明厉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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