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歌城里出来,几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谁都没有多说话。谢飞白停了下来。
“我想喝豆花。”
程燃顺着他看过去,这条路旁边有家奶茶店,菜单里有项叫做“豆花”,应该是条状果冻加奶茶,程燃记得这个味道,吃起来很是爽口,又不乏奶香气,只是几个大男人在路上一人端一杯奶茶,画面不要太美。
程燃是犹豫的,谢飞白已经直接对程翔和李玉问了,“你们要不要?”
两人站在这里,没有程燃表态,当然不能受嗟来之食,程家兄弟,开玩笑,刚得起。
只是两个人喉咙鼓隆起伏着,应该是在咽口水。
程燃只好点点头。两个人瞬间和谢飞白围到窗口,“我要蜜桃味……我要草莓味……”转头问程燃,“你呢?”
“……原味。”
末了程翔准备给钱,被谢飞白一只手挡开了。
片刻后,程燃最极力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人握一杯奶茶,一字排开,咕噜咕噜吸着,横霸街头。
“今天你这么搞,很拽啊……我就这么跟你走了,刘锦那帮人,恐怕你是得罪了,肯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毕竟今天是他爸刘仲平订的包房……”谢飞白当然不是不通世故,相反他可能看得比普通人更清楚,他挠了挠头,本来想吓唬程燃两句“你惨了哦”,但话到嘴边,看着程燃,又收了回去,“算了,为了他们好,还是打电话去提醒刘锦一声,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想到程燃这家伙的能耐,要是刘锦那帮人踢到铁板上,后面弄得不好收场就不好了。
程燃也不知道此时谢飞白脑袋里这些电光火石的念头,他想了想,问,“你爸要调动工作?”
没有微信,网络也不发达的时代,消息同样传得飞快,刘锦那些人的圈子,有点苗头,这种消息应该也是到处窜。
“可能是有这个倾向,但他还不确定。”谢飞白停顿一下,“走的远的话,我跟我妈都要一起。”
谢飞白说了就沉默了,空气里只有咕噜咕噜喝奶茶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有了好的开端,像是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结果似乎谢侯明未来可能的调动,眼前曾经跟随着自己的一切,就都会改变了。好不容易对这座城市刚开始喜欢起来,却好像又要道别。
程燃知道谢侯明要是能动一动,其实是好事,是一个更高层次的开局。他也明白谢飞白此时的心情,想了想,道,“之前在歌城,他们说,你以前爱交白卷。”
“这一次,你就做得很好……进步很大。”
“人生是一场修行,以后,无论在哪里,做着什么事,都记着……不要轻易交白卷。”
如果是以往,有谁这么好为人师的跟他说话,谢飞白一定怼回来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啊!”,但偏偏这时,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种体会,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是身处泥潭,还是位于风暴的中心,甚至千夫所指,但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与子同袍,能让你看到后背,能和你并肩站立,哪怕你们要面对千军万马的军阵,或者整个世界的非议,都好像无所谓了。
对于谢飞白来说,今天出现的程燃,就是那样的一个身影。哪怕周围人都误解,似乎也没有他一句话,一个眼神的理解来得释然。当自己如今天一般跌入沼泽,四面八方传来窒息的压力时,只要看到这个人的身影,他就知道一定会被拯救,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跟上去。
“人生是一场修行,不要轻易交白卷……知道了。”
……
对于樊欣来说,她对今天所经历的这些很有些匪夷所思,从最初时见到程燃,定义就是华通公司以前经常来到他们交通局大院玩耍的玩伴嘛,记得见过很多次,但真正在一起也只是玩过几回,他的大伯和家里父母之间倒还算有交情,自己对他倒不是太了解,但印象不坏。
不过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学生罢了。
而且他看上去很沉默,不大能说话,这个时候日剧很流行,木讷又长得好看的弟弟型男生,其实对很多女生来说是很中意的,樊欣也不例外。
虽然程燃和她同龄,但她心理年龄大啊。
跟他开开玩笑,看看他被挑逗得脸红的样子,能反衬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而且出于这个因素,樊欣还跟肖尧等人说起了今天山海首富之一刘仲平家攒的局带上程燃一行,所谓的让他“见见世面”。
其实她也见识到了,真正有来头的人是什么样子。这座城市掌握财富的所谓首富之一亲自来会面,订下包房让自己儿子好好招待,被歌城股东田浩叫做“三哥”的人,也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抽烟,因为里面的人闻不得烟味。人们在其中恭维,攀交,平时高冷的在人家面前宛如变了另一个人,能和对方喝一杯酒,就是很荣耀的一件事。
有时候世界现实而直接,甚至锋利,让人有些挫败感。但确实就是如此,樊欣的家庭出身,耳濡目染,倒也并不太难接受。只是她也会生出思考,连罗有为,肖尧这些人都以能够能认识对方而感到荣幸,带着期望能够和对方搭上线,没准未来能得到惠泽。那么像是程燃这样的人呢,家庭普通,自身也普通,面对这些早已经交织好的各种圈子和资源网络,又和对方有多少差距。
会不会奋斗十八年,才只能在大都市和对方坐在一起喝杯咖啡?
她只是偶尔想到这些东西,有些伤感。
然而那时候,她定义为“要带去见世面弟弟”的程燃,在那种情况下径直走上去了。对着那个人,直接来了句,你要不要走……就那么把那个人给带走了。而且看那个人跟随他的样子,似乎生怕晚了一步,他就先走掉了。
这个场面当时她都懵了,而且懵了的并不只是她,还有那一个包房里面的各路人马。
等到人一前一后都走了之后,人们才发现好像刚才随他们来的程燃,比在场的刘锦面子还大。刘锦让他爸出面,攒得局来的都是上位圈子里叫得出名字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多人,就给那个人单枪匹马给摞下了。
樊欣是做着罗有为的车回家的,她望着车窗,脑袋里满是胡思乱想,但总体是当时那道径直分开人群走向前的身影。
“这梁子结的大了!”罗有为从驾驶席说出这么一句话。
樊欣却不以为然。
她只是在想,原来最初时以为普普通通的那个少年,好像是有些了不得的人呢。
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父母也从程燃大伯那里回家了,她和父母的关系倒是很好,有时候父母也会跟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父亲会把自己工作中,官面上看到的一些事物,讲给她听。
今天她也在考虑,怎么样把今天的见闻讲给自己父母听,原来玩伴程燃,根本不是印象中的那样子,而是有些厉害的呢。
结果刚回家,她妈妈就先开口了,“今天去程伯那里做,才知道……那个程燃,欣欣你还有印象吧,是第一高中全校第一啊!这次考了1005分,欣欣记得你高一期末考吗?”
“971分。”樊欣机械性的道,“我当时考了……971。”
“啊……”随即她想到了在亭子里当时“大言不惭”教程燃如何考试的那一幕,脸唰!得红透了。
“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