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湛远眺着他领顾小年去的地方,那里在偌大的皇宫里显得平平无奇,四下灯火朦胧,显得那处有些阴暗。
而且很是静谧。
他眼底涌上一抹阴沉,现在这个时候,顾小年必然是被林欣尘发现了才对,而且两人也一定交上手了。
届时,肯定会引起宫中禁军和金吾卫的注意,那么,巡逻军自然也就被引过去了。
他们出宫也就方便许多。
否则,他和荆风还好,两人都是绝顶高手,出宫不难,最多就是被人发现,但他们熟门熟路,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晏眉舒只是先天一流的实力,进来的时候假扮外出的太监可以瞒过一时,但日后必然经不起推敲,而且出宫的话这个理由就不成了。
虽说等皇庭司那边的人一发现了不对,宫里肯定会闹起来,但他们本就是直接逃遁,只要不被人发现了身份就行。
但带了晏眉舒这么个累赘,他们出不去,所以冷湛才会在今夜诓了顾小年过来,让对方在书库吸引注意。
而最主要的,是书库那边有林欣尘在,他那里一旦遇袭,宫中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的。
因为上次白少棠将林欣尘掳走并将其扒光吊在城楼上,已经是奇耻大辱了,而林欣尘如今地位特殊,自然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说这林欣尘了。
此人性情古怪,孤僻得很,不喜欢与人待着。这人自幼孤苦,对尊严最是看重,然后无意中得了本道书,便自诩看破了红尘俗世,实际上是受人白眼多了,直接遁进了蜀中的山林。
蜀中山清水秀,林欣尘从此便在山中隐居,真真的山野村夫。
直到那日洞玄子天人洞府现世,这人砍柴时被惊雷骇到,一脚踩踏了禁制掉了进去,也就这么得了那传承之物。
当然,这些都是林欣尘投了朝廷之后说的,冷湛身为六扇门神捕,自然有这些资料。
是真是假他们也只能相信,因为这人以往的一切消息都无从查起,全靠他一张嘴来说。
不过,冷湛也跟林欣尘有过接触,大体也能判断出对方的性情。
人有时候是有些邪性,但算不上坏人,至于素来名声不错的盗圣为何会将其扒光吊起来,可能就是跟这人的性格有关系了。
保不齐就是嘴太碎或是举止恶了白少棠,才有了这么一朝耻辱。
冷湛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林欣尘是有武功的,不然当初盗门的‘千踪手’白放摸进皇庭司,如何能躲得过金吾卫的高手却没躲过他。
试想,就算林欣尘来神都时是普通人,可这半年多了,他手里的是一位天人境界的传承,就算是头猪,也能跳了。
而冷湛自认也算是对顾小年有所了解,依着他的预想,等顾小年被林欣尘发现,后者自然会动手,那前者性情本就邪性,两人根本不需多话,肯定会打起来。
可偏偏,这种热闹没有出现。
冷湛想不到的是,恰好就是他所自信的看人眼光,让他不只是错看了林欣尘,更是错看了顾小年。
一个前世生长在五彩缤纷世界的人,就算再蠢,又在现世磨砺了这么久,他还真能蠢到天上去?会被人轻易看透就怪了。
……
这时,荆风走过来,俊朗的脸上透着几分不羁,而此时眉宇间却少了笑意,多了几分不耐。
“现在怎么办?”他问道。
冷湛心里也是有些烦闷,他抱紧了怀里的长剑,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脱身。
最主要的,是没办法把晏眉舒送出去。
而小姑娘此时见了神情冷肃的两人,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就只是安静站在那不做声。
就这么过了有半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间有甲衣碰撞的脆响和纷乱起来的脚步声。
荆风眉头皱起,“金吾卫发现了。”
冷湛刚要开口,脸色忽地一变。
而不用他提醒,荆风也有所发觉,他拉了一把身旁的晏眉舒,飘身藏到了花园中的假山之后。
下一刻,数道身影从房上掠过,也有踩在花园中小径上的身影急速跟上。
几个呼吸间,五六道人影过去。
等他们走了,冷湛才从树后走出,“我现在越发好奇,你们究竟是拿了什么东西了。”
荆风不动声色地将晏眉舒往身后挡了挡,轻笑道:“不是说了么,是家师早些时候跟人打赌放进皇庭司的一枚信物。”
冷湛看他半晌,这才道:“咱们的运气真是不好。”
荆风也是认同点头,“是不好,日子是白师叔挑的,就不应该信他。”
两人之所以这么说,除了先前的原因之外,更与方才过去的那几人有关。
每个势力都存在自己的武装力量,比如门派的弟子,组成帮派的帮众,以及大周的军队。
而在其中,必然有其精锐。
方才的几人,就是首辅傅承渊府上的‘天罗地网’中人。
他们说的运气不好,便是与此有关。
本来挑了尉迟真武不在的时辰动手,然后完事儿抓紧走人,倒是没想到冷湛算计的顾小年那边出了岔子,然后还有傅承渊的人在宫中有动作。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是傅承渊有异心或是想行刺,这些人能在宫里走动必然是得到首肯的,不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墙上飞,那是嫌死的慢了。
这也是冷湛想知道荆风究竟盗取了什么东西的原因。
而且他还有些疑惑,为何天罗地网的人会在这里?
要知道,这类人几乎是不会入宫的,除非是被人带了进来,而且还是有事要做。
“他也来了。”冷湛皱眉道。
荆风点头,“顾昀。”
……
而冷湛脑海里想的那人现在在干嘛呢?
“别生气嘛,来,吃点东西。”
林欣尘披了那件华美异常的八卦道袍,上面的金线在烛光下有些晃眼。
顾小年背靠书架席地而坐,脸上的面巾都未摘了。
他看着凑到脸前的海碗面,面无表情,“你不是去睡了么?”
林欣尘露出个笑,狭长的双眼眯起,“有你在这儿,我哪能睡的安心,就怕你给我一刀。”
顾小年哼哼,不知怎的,明明他与眼前之人素不相识,且是第一次见面,竟有种故人相逢的错觉。
就是,提不起脾气。
这一点,在对方话越来越多的时候犹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