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鳖生不知道自己的干老儿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从未来过唐门一次,竟然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一行人拐来拐去,最终真的到了一个比较肃静的小院。
一进院落,迎面三间正房中已经传出铲刀炝锅的声音,菜香味浓郁至极,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而院落中的一张大石桌上,早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以蜀菜的香辣为主,摆了满满一桌子。
归鳖生忍不住惊叹一声:“哇塞,干老儿,原来你在这唐门里有老相好啊,不但轻车熟路,而且还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咱们了啊,就这味道,绝对是蜀菜的大厨,汆——”
叶清玄笑呵呵地拍了拍归鳖生的肩膀,道:“吃就好了,别多话,小心你干娘儿教训你……”
归鳖生背后一寒,骇然回头,果然看见梅吟雪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吓得一缩脖,滑出去多远。
叶清玄领头坐了下来,直接拍开了一坛子好酒,闻了一口,叹道:“老窖的蜀酒,讲究!”
“不讲究怎么能搞定你叶老七的肚子呢?这可是我废了大心思才寻摸来的……”
一个笑嘻嘻的嗓音从房内传了出来,声音落时人已经走了出来,孟源筠一副大厨的打扮,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里面是一整只用红油滚了数遍、里外香酥的松鸡。
“原来是六大爷啊,哎呀,可想死大侄儿了!”
归鳖生大呼小叫地跃了出去,张开双手,直接朝着孟源筠就抱了过去。
孟源筠将手中菜盘往上空一托,身子一溜烟地避开了归鳖生的扑击,同时脚下一绊,归鳖生“妈呀”一声飞扑了出去,接着再将空中落下的盘子稳稳一接,稳当当地放在了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叶清玄上手撕下一条鸡腿,咬了一口,满嘴香酥,忍不住赞道:“你这二货消失这么久的时间倒是没有白费功夫,竟然能学到这么一手地道的蜀菜,看来日后你倒是不愁吃穿了。”
接着往旁边看去,笑道:“聂兄何不一同过来喝酒?”
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普通衣着的青年,面对叶清玄的询问,头也不抬,只是磨着自己的那把“游龙乌牙剑”。
那霍霍磨剑之人,正是聂星邪。
孟源筠笑道:“不用理他,自从上次我中了埋伏,差点丢命之后,我跟镊子便辗转藏在了唐门。现在我是唐门内一流的大厨,他是唐门内下三流的马夫。嘿嘿,倒也活得自在。”
叶清玄几口将鸡腿吃尽,问道:“有什么消息?”
孟源筠说是避难,但怎么可能不打听消息,否则他们大可选择其他地方藏匿,怎会好巧不巧地留在唐门?
孟源筠笑嘻嘻地挥挥手,对着梅吟雪和其他人道:“都别客气,来尝尝我的手艺,绝对顶呱呱!”然后又对叶清玄道:“蜀山剑盟最近派内不太消停,最近一届的总盟主本来应该是呼声最高的孤霞山的‘万妙手’丁敬音,甚至已经得到蜀山剑盟第一剑客燕翩迁的默许,但突然之间,风竹山的韩真子异军突起,功力几年内突飞猛进,已经明言挑战即将继任的丁静音,同时也得到了云隐山一脉的大力支持。瑶曲山倒是支持孤霞山,而烟荡山则摇摆不定。原本举足重轻的燕空山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整个蜀山剑盟都陷入了乱局之中。原本已经有话传出来,六大剑山之间要以比武论成败,突然之间出现拜火教的事情,蜀山剑盟长老会也确定,以除魔多寡为校验成败的关键,作为考察哪一人更适合当蜀山剑盟未来十年的总盟主。”
叶清玄眉头一皱,道:“丁敬音是不是妙针姥姥的大弟子,‘青帝’徐正奕发妻卢巧音的大师姐?”
“正是她。”孟源筠道:“丁敬音为人虽然保守,但却与我们关系匪浅,同时也愿意与昆吾派在内的白道武林展开合作,更是与凤仪阁当年有过一些矛盾冲突,故而她的上台对我们争取蜀州,大为有力,而那个韩真子则向来是个野心家,只不过一直受到燕翩迁的压制,才在六山中显不出头来,不过他最近确实武功大有进境,已经明言不把燕翩迁放在眼内了。”
又是一个突然突破武学境界的高手,难道又是魔门的一枚棋子?
叶清玄眼中的疑惑刚起,便被孟源筠笑着打断,道:“这个韩真子并非依靠丹药突破,我曾经远远地观察过,的确是长时间积累之后的突破,以此一点,不能说明他与魔门有关……”
叶清玄点了点头。
孟源筠接着又交代了在唐门中的发现,以及诸多蜀州大门派的变故,最后总结道:“蜀州的武林看似一盘散沙,其实抓要还是蜀山剑盟和唐门两大势力把持,其他门派多以两派马首是瞻,咱们若是能搞定这两大门派,蜀州武林七成左右的势力都将服从咱们的安排。老七,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狠揍魔门那群杂碎,把他们的阴谋全部破坏么?”
叶清玄嘿嘿一笑,道:“当然不了。这一次,我要配合魔门的行动,将拜火教一网打尽……”
啥?
什么!?
不但是孟源筠,就连一旁磨剑霍霍的聂星邪也停了下来,二人同时目瞪着叶清玄,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
配合魔门的行动,铲除拜火教!?
除邪联盟的行动商议得极其快速,当天便确定了行动方针,因为有了蜀山剑盟六大剑山掌门的一致支持,并有李慕儒这个一剑山庄的大高手出面相助,蜀州豪杰们视万千磨难如粪土,毫无疑义地通过了直捣圣火峰的决议。
从决议成立当天起,三天之后,各大门派以本派人马为基础,分进合击,一同前往西域,在大雪山下的楼兰城集合,共同入山,讨伐拜火教妖孽。
三日之后,盛京安老头满脸春风地找到了叶清玄等人,在其身后,随同而来的是几位女子,打头一位笑容和蔼,保养得当,看似三旬左右的端庄女子,正是孤霞山的当代掌门,“妙针姥姥”的得意弟子,“万妙手”丁敬音,而他的身旁则是见过一面的顾梦璇,还有一位,则是一个白发萧然的老尼,正是蜀山剑盟瑶曲山的掌门人素因师太。
事情很简单,是丁敬音寻到了盛京安老头,商量着一起奔赴西域,自己门下一行人多是女子,更有甚者是清修的出家人,某些事情不好出面,对域外更是毫不熟悉,而盛京安的“扬威镖局”多年镖行天下,自然这人面和路途大为熟悉,故而前来商议联合之事。
盛京安见到有可能是未来蜀山剑盟的总盟主前来结盟,自是大喜过望,欣然同意了下来,同时也将叶清玄等人的情况作了介绍,丁敬音与昆吾派之间有些渊源,自然不会不同意,所以此行一起前来,互相正式熟悉一下,在礼数上做到位。
没想到还未表现就能直接接触到蜀山剑门的核心人物,叶清玄几乎兴奋地跳起来,稍稍接触一下,便完全确立了以孤霞山和瑶曲山为主,“扬威镖局”为辅的队伍,当天便出走成都府,朝着西域一路行来。
这一次孤霞山和瑶曲山精锐尽出,各自队伍不下三十人,各自站在丁敬音和因素师太的身后,其中约有半数是尼姑,其余的也有男女俗家弟子,顾梦璇也在其内。
而盛京安的扬威镖局,则是挑选了二十名趟子手,由盛京安的大弟子“穿云豹”潘雄带领,走在众人的最前方,一路上安排打尖住店,倒也极为稳妥。
众人出了成都府,一路向西,用了五六天的时间,穿过了无双堡所在的山脉,终于踏出皇甫王朝的地界,进入到了西域。
这一日,直走到天黑,才歇下来分食干粮。
只是一路上所经之处都是莽莽平野,逃不多远,立时便给追上,一时却也不敢妄动。他替梅吟雪接上腕骨,素因师太冷冷的瞧着,却也没加干预。日间休息、晚间歇宿之时,叶清玄忍不住总要向顾梦璇瞧上几眼,但她始终没再走到他跟前。
又行了两天,这日午后来到一片大沙漠中,地下积雪已融,两个雪橇便在沙上滑行。
正走之间,忽听得马蹄自西而来。素因师太做个手势,众弟子立时在沙丘之后隐身伏下。两人分挺短剑,对住叶清玄和梅吟雪的后心,意思非常明白,孤霞山是在伏击敌人,叶清玄等若出声示警,短剑向前一送,立时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听马蹄声奔得甚急,但相距尚远,过了好半天方始驰到近处,马上乘客突然见到沙地上的足迹,勒马注视。
孤霞山大弟子顾梦璇师太拂尘一举,数十名弟子分从埋伏处跃出,将乘者团团围住。
叶清玄探首张望,只见共有四骑马,乘者均穿白袍,袍上绣着一个红色火焰。四人陡见中伏,齐声呐喊,拔出兵刃,便往东北角上突围。
顾梦璇师太大叫:“是魔教的妖人,一个也不可放走!”
孤霞山虽然人多,却不以众攻寡。两名女弟子、两名男弟子遵从顾梦璇师太呼喝号令,分别上前堵截。魔教的四人手持弯刀,出手甚是悍狠。但孤霞山这次前来西域的弟子皆是派中英萃,个个武艺精强,斗不七八合,三名魔教徒众分别中剑,从马上摔了下来。
余下那人却厉害得多,砍伤了一名孤霞山男弟子的左肩,夺路而走,纵马奔出数丈。孤霞山排行第三的静虚师太叫道:“下来!”步法迅捷,欺到那人背后,拂尘挥出,卷他左腿。那人回刀挡架,静虚拂尘突然变招,刷的一声,正好打在他的后脑。这一招击中要害,拂尘中蕴蓄深厚内力,那人登时倒撞下马。不料那人极是剽悍,身受重伤之下,竟图与敌人同归于尽,张开双臂,疾向静虚扑来。静虚侧身闪开,一拂尘又击在他的胸口。
便在此时,挂在那人坐骑项颈的笼子中忽有三只白鸽振翅飞起。顾梦璇叫道:“玩甚么古怪?”衣袖一抖,三枚铁莲子分向三鸽射去。两鸽应手而落。
第三枚铁莲子却被躺在地下的一名白袍客打出暗器撞歪了准头。一只白鸽冲入云端。孤霞山诸弟子暗器纷出,却再也打它不着,眼见那鸽投东北方去了。
顾梦璇左手一摆,男弟子拉起四名白袍客,站在她面前。
自攻敌以至射鸽、擒人,素因师太始终冷冷的负手旁观。叶清玄心想:“她亲自对梅吟雪动手,那是对梅吟雪十分看重了,想是因顾梦璇双腕震断之故。
这老尼若要拦下那只白鸽,只一举手之劳,有何难处?可是她偏生不理,任由众弟子自行处理。”想起当年顾梦璇带同纪晓芙等人上武当山向太师父祝寿,隐然与昆仑、崆峒诸派掌门人分庭抗礼,这些孤霞山的大弟子显然在江湖上都已颇有名望,任谁都能独当一面,处分大事,对付魔教中的几名徒众,自不能再由素因师太出手,顾梦璇、静虚亲自动手,已然将对方的身分抬高了。
一名女弟子拾起地上两头打死了的白鸽,从鸽腿上的小筒中取出一个纸卷,呈给顾梦璇。顾梦璇打开一看,说道:“师父,魔教已知咱们围剿光明顶,这信是向天鹰教告急的。”她再看另一个纸卷,道:“一模一样。可惜有一头鸽儿漏网。”素因师太冷冷的道:“有甚么可惜?群魔聚会,一举而歼,岂不痛快?省得咱们东奔西走的四处搜寻。”顾梦璇道:”是!”
叶清玄听到“向天鹰教告急”这几个字,心下一怔:“天鹰教教主是我外公,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来?哼,你这老尼如此傲慢自大,却未必是我外公的对手。”他本来想乘机救了梅吟雪逃走,这时好戏当前,却要瞧瞧热闹,不想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