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府。
大江之畔。
梅吟雪恬静如常,来到码头旁的大街上。
岸旁泊了大大小小十多艘船,挑夫们已忙碌地开始工作,赶路的商旅亦趁早到来,希望能顺着大江在天黑前到达九江府。
比往日不同的是码头处多了几十名官差,在几名锦衣卫的带领下,不住抽查惹起他们疑心的人。
江南江北两个朝廷在月余前爆发了一次水战,互相都有一些伤亡,但明显江南水军更占优势。
可惜没过多久,江南朝廷的水军统领,便有数人遭到暗杀,使得江南襄阳府一时风声鹤唳,颇为紧张。
自从与叶清玄暂别之后,梅吟雪本打算回师门素裳宫呆上一段时日,但来自宫里的消息,却是身为皇后的表妹季婉婷害喜多日,心情不稳,再加上北朝刺客猖獗,故而赶到襄阳府,进宫陪她一些时日。
自从放弃素裳宫的,习练之后,梅吟雪冰封的内心早已打开,分外享受人世间的美好,整个人如同盛开的鲜花,绝无一丝凋谢的忧愁,分外变得青春靓丽,武功也一直突飞猛进,更在叶清玄的帮助下,早已突破了归虚境。
梅吟雪并不急于进宫,见天色尚早,便走上江旁的醉仙楼,要了一间临江的厢房,点了-碟咸菜、一碗清粥。
酒楼的伙计哪里见过如此美若天仙、气质高雅的美女,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招呼得特别恭敬亲切。
码头处不时传来挑夫有韵律的半歌半叫的声音,使她感受着民间充满汗水和努力的生活和节奏。
和这里比起来,素裳宫是一个与尘世全无半点关系的静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每一棵菜都是师姐妹们亲手种出来的,舍两餐温饱外,再无他求。
但这里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渴望和憧憬,由养妻活儿、买屋买地、丰裕生活、金玉满堂,以致功名利、权位财势。
就是这些想法,支持着每一个人在这茫茫人世挣扎,向上。任凭生活艰苦,也会甘之如饴。
岸边一对年轻夫妇,女的为辛苦运货的丈夫倒了一碗清水,又细心为其擦拭汗水,丈夫笑容满面,将清水一饮而尽,话不多说,却有着难以描述的幸福气氛溢了出来。
梅吟雪温柔浅笑,心中不由想起了叶清玄。
笃!笃笃!
房门轻响。
梅吟雪头也不回道:“帅兄请进!”
门开门关,帅天凡惊讶的声音响起道:“吟雪小姐总能令在下惊异莫名,怎可头也不回,便知道是在下冒昧来访?”
梅吟雪的美目仍凝注往窗下的情景,淡淡道:“公子请坐!”
帅天凡在梅吟雪对面坐下,这时那热心的伙计走了进来,为帅天凡奉上碗筷茶盅,又问需否加添酒菜。
帅天凡客气婉拒,顺手赏了伙计一两重的一碇银子,这幸运的伙计小心地关上房门,欢天喜地走了。
厢房内静默下来。
梅吟雪轻叹道:“这伙计现在对你感激不尽,但假若他知道帅公子是黑.道超然大派三圣岛的特使,不知他会否吓得夜不能寐呢?”
帅天凡也叹了一口气,道:“吟雪小姐指责的是。但黑.道也好,白道也罢,如今这个世道,还有几人因出身而仇视别人?前有赵封禅,后有卓惠梵,如今的白道,只怕名声比之黑.道更加令人唾弃吧。”
梅吟雪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神和帅天凡热烈的目光短兵相接,淡然道:“玉皇顶一战,天下局面大定,白道两大超然门派,凤仪阁倾倒,凌云宫大兴,唯有三圣岛实力未变,天下各大势力重新洗牌,帅公子此时出现,该不会是三圣岛也有了参与其中的想法吧?”
帅天凡自失一笑,道:“三圣岛想要不参与其中,又做的到吗?吟雪小姐不要忘了,三圣岛两个特使,战东来已经旗帜鲜明地站了出来,拜叶清玄那货所赐,帅某如今也是名满江湖……你说说看,三圣岛想要保持超然,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
帅天凡先是一阵无奈,但提到叶清玄的时候,又顿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对叶清玄假扮自己,搅得北朝天翻地覆,十分在意。
噗嗤一声,想到叶清玄的“小人之举”,便是淡雅如雪的梅吟雪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帅天凡顿时呼吸为之一滞,接着露出心痛的表情,低头喃喃道:“不过无论如何,叶清玄能将吟雪小姐这座冰山融化,露出如此迷人笑容,终是做对了一件事。”
“这话……还是不提为妙。”梅吟雪浅吟轻笑,淡淡道:“如果帅公子此时现身,只是为了骚扰吟雪,那不妨就此别过,再见也休怪我不客气。”
帅天凡顿时大为慌乱,接着一股怒意升腾,双眼嫉妒之色狂闪,几欲将悲愤喷涌而出,最终强自呼吸,终于沉声道:“对不起。此话我再也不会说了。”
“帅公子自便。”梅吟雪轻轻一笑,转身离去。
“我到此地,是有个消息要说的……”帅天凡终于无奈,叹息一声,道:“现在江湖看似大局已定,但更深层的势力已经被牵扯出来,日后乱局恐怕更加危险。”
梅吟雪婷婷一立,转身看着帅天凡,疑问道:“帅公子还请明示……”
帅天凡深吸一口气,正容道:“吟雪小姐当知战东来乃是摩云和尚与青华帝君的儿子。青华帝君玉皇顶大败,北狄又陷入混乱争斗之中,青华帝君无家可归,可知其去往何处?”
“难道是三圣岛?”梅吟雪心中一颤,猜到了帅天凡的隐意。
“正是。”帅天凡叹息道:“三圣岛由三圣主持,家父虽然不想涉足江湖,无奈摩云和冥游子受到青华和战东来的蛊惑,已经决定踏足江湖,首先就要诛除一切藐视三圣岛的敌人,而其中叶清玄,便赫然纸上,排位更极其靠前……”
“多谢帅公子提醒。”梅吟雪清幽一叹,“这个人情我领了。”
说完盈盈一礼,转身又去。
“吟雪……”
帅天凡惶急而起,急道:“摩云、冥游子皆为神话高手,叶清玄绝非对手,但此事并非无解,只要你肯……”
“住嘴!”梅吟雪语调骤然转寒,一双秀目瞪着帅天凡,缓缓道:“有些话,永远不必出口,免得连碰面点头的交情都不留……清玄行走江湖多年,冤家不胜枚举,当年不乏强过数筹的顽敌,但他依然活着。哪怕你三圣岛三圣齐出,我也信他足以应付……帅公子如果不想惹火上身,不妨还是考虑考虑,如何置身事外的好!”
说完不理目瞪口呆的帅天凡,飘然如仙般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