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场中那不及三旬的翩翩公子正写到诗词的最后一个字,整个人情致也发挥到了极致,只听他一声长啸,手中毛笔直划下来,当真是迅如流星坠世,天地为之倾覆,而最后的向上一勾,又如星过银河,带起一片星烂。
好——
那翩翩公子轻盈落地,四周已经是一片喝彩之声。
柳梦言带头叫好,以他风度极佳的形象,在众人中鹤立鸡群一般,那书写之人自然看得清楚,连忙上前笑道:“梦言兄,往日请都请不来,今日怎有闲情雅致来此?”
柳梦言哈哈一笑,道:“正奉师命迎接贵客,碰巧遇到恒言兄一展书法,今日一见,恒言兄武功又见精进,想不到这首竟然被兄台练至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已得严门长功法其中五味,在下真是钦佩之至。”
冯恒言连连摆手,笑道:“梦言兄乃院长高足,才是书法正宗,恒言不过学了些皮毛,岂能比得过柳兄。”目光一转,看到一旁的几个身穿道袍之人,不由得笑问道:“这几位就是院长贵客吗?几位道友安好,在下冯恒言。”
封清岩虽为众人中的二师兄,但性子一向洒脱散漫,对这等官面上的交道极为反感,所以这一次所有台面上的应酬,都交给了六师弟贺清竹打理。
贺清竹上前稽首一礼,淡淡道:“见过冯先生,我等乃是昆吾山的道士,应院长之请,特来儒林学院相会。”
昆吾山。
封清岩的介绍顿时引起周围众多学子的注意,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昆吾山”这三个字在武林中代表的含义可谓风头正劲,其以区区边陲之地的小门派起家,数年间与魔门、黑白两道数场大战,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战越强,师徒之中,竟然有二人同时登上“天绝榜”,实力之强大,便是十大门派都不遑多让,实在是武林奇迹。
众观昆吾山崛起之路,平定云州八郡,重立山门;江南对战摩天岭,声名鹊起;蜀州大战,扬威西域;京兆府、洛都一战,正面对抗凤仪阁;玉皇顶上,更是直面天下群豪,神威天助……
便是天下两大超然门派之一的凤仪阁,都在与昆吾派的直接对抗中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甚至于十大门派之一的“风云盟”,因为与昆吾派交恶,名闻天下的“风云十三太保”在昆吾派的攻击下折损泰半,以至于最后烟消云散。
如今武林名门名家凋落,早有人提议重订“三十六天绝榜”和“武林十大门派”的排名,这“昆吾派”正是新一届十大门派的提议对象之一。
对于儒林学院这等老牌强门来说,原本对于江湖上中小门派之间的争斗,都是以超然的目光嬉笑看之,可一旦有新贵拥有挑战其地位的实力,这些老牌强派的弟子们,除了会生出警惕心之外,更会产生一种对新贵们强烈的敌视与鄙视矫揉在一起的心理。
对方崛起的越快,他们越是看不上。
我们可是两千年的真正名门,你们这些暴发户算老几?
在这种自视甚高的心态作用下,每一个儒门学子看向昆吾派弟子的表情,都浮现出一丝戏谑和审视,上上下下、撇嘴打量的神态让昆吾派众人心生不爽。
“昆吾派的高人?呵呵……”冯恒言自失一笑,故作儒雅风范、却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调说道:“听闻贵派是新晋门派中剑法最为超群的,不知恒言可有荣幸,向几位学习讨教一番?”
贺清竹风度极佳,闻言笑道:“那都是江湖上无知之辈的戏言罢了,昆吾派虽然以剑法闻名,但怎及儒林学院各位高手的千年底蕴……”
“不尽然吧。”贺清竹还未说完,就被柳梦言打断道:“就在刚才,几位对恒言兄的书法便大有品评,似乎很有观察……”
众人脸色齐齐一沉,同时知晓这位柳梦言要在这里挑拨是非。
那冯恒言果然在意,眼皮一跳,追问道:“哦?几位道友,不知在下的书法可入得法眼?”
贺清竹肃容道:“我等对于书法都是门外汉,只觉得这书画之间,纵横捭阖,气象五千,不但书法绝佳,更似乎蕴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术。”
贺清竹淡淡的一句恭维,冯恒言脸上不由得显出一丝得色。
不料这时柳梦言又插嘴道:“诶,清竹道长,我们儒门学子一日三省吾身,更有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有任何批评意见,不妨直接说出来,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贺清竹顿时眉头一皱。
冯恒言却是眼睛一眯,追问道:“哦?原来几位对我的有什么意见,这是好事,还请清竹道长不吝赐教……”
贺清竹还未来得及解释,柳梦言答道:“我听几位昆吾派的道友所言,这书法是书法,武学是武学,勉强杂糅在一起,未免不伦不类,有画蛇添足之嫌……几位道长,晚生所言可有错谬?”
嘶——
哼,哼哼……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不屑冷哼之声传来。
冯恒言的脸色登时铁青,沉声道:“我儒林学院向来以文道为主业,武道为副业,以文用武,由文生武,今日听几位道长之言,似乎对儒门的两千年立派之本,颇有微词啊!”
不愧是玩笔杆子出身的,这句总结之言,颇有占据大义,制政敌于死地的水平啊。
贺清竹等人面面相觑,从来不曾想到,对方一句话竟然就把他们的意思上纲上线到此等地步,顿时引起整个儒门学子的集体反弹,现场气氛立时为之紧张。
“大胆!”
“太猖狂了……”
“昆吾派嚣张的很啊,恒言兄,教训他们……”
……
叶清玄心中有气,却见到一旁的孙克俭面带笑意,毫无上前制止冲突的想法,不由得凑过来低声道:“我说孙老哥,这都快打起来了,你怎么也不劝劝,好歹都是你的徒子徒孙……”
“他们可不是我教出来的……”孙克俭撇嘴一笑,道:“一帮将儒门经义抛诸脑后、争名夺利的势利之徒,若是不让他们受点教训,我这次回来又有何意义?”
叶清玄登时瞪大了双眼。“你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