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帅天凡无心之言,叶清玄瞬间激灵灵地冒出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鹰王”展雄飞此生便是在刺杀中度过的,凭借其手下十二飞鹰的护卫,凤仪阁数十年尚且不能刺杀成功,如今天下,除非是毗魔逆天亲自出手,其他人又能将他如何呢?
想到此处,叶清玄不免松了一口气。
心中只是期盼,鹰王等人的东来之行,希望能够平安顺利一些的好。
希律律……
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不自在地打了个响鼻。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入夜的京兆府大街上显得格外响亮……
一人一马,在街头前行。
身上还带着掩饰不去的黄沙,显出来人来自滚滚风尘的大漠凉州。
这条街本来是城里最热闹的一条,但现在每家店铺却已熄灯打烊,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灯光,也听不到点声音。
不过这一人一马依旧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家店铺门前,随手便推开了大门。
摘下头上的斗笠,拍了拍身上的黄沙,刚刚坐在凳子上,一大碗臊子面便已推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简直不能说是碗了,更像是个锅。
巨大的海碗足以装得下来人的脑袋……
展羽微微一笑,也不废话,直接埋头下去,稀哩呼噜地吃了个痛快。
一个看上去足有百十来岁的老汉,缓缓蹲坐在展羽的对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一句话不说,展羽也一句话不问。
等到将巨大海碗里那差不多三斤多的面条吃个干净,甚至将最后一滴汤汁都吞咽下肚,展羽这才舒服的呻吟一声,放下碗,拍了拍肚子,惬意地喘着气。
“活过来了……”展羽开心地叹息一声。
老头冷嘁一声,缓缓道:“但你接下来的举动,简直就是找死!”
展羽嘿嘿一笑,一把抢过老头的烟袋,抽了两口,冷冷笑意透过烟雾,道:“没人能杀了飞鹰堡的朋友还安然无恙的,魔门也好,邪道也罢,就算是白道大派,也得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老头冷哼一声,淡然道:“你一个人?”
展羽耸了耸肩。
老头抢回烟袋,从凳子上蹦了下来,转而走向后厨,淡然的声音传来道:“人在八仙楼后院……司徒家的隐卫大部调回家族,剩下的被派去了卧龙岛,没有家主的命令,老头子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足够了。”展羽微微一笑。
老者乃是司徒家隐卫的头领,老一辈的高手司徒明庆,现任家主司徒凌峰的六叔。
凭借司徒家隐卫的能力,终于找到了覆灭“天禽门”凶手的蛛丝马迹,可惜时间太短,并不能探听出全部的实情。
但只是这些,对于展羽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老爷子,别忘了喂饱我的龙骓……”
说完拿起斗笠,便再次迈入了浓浓黑夜之中。
跟自己的几位兄弟不同,展羽做事从来不喜欢绕弯子,从不施泥带水,无论做什么事,他用的往往都是最直接的法子。
所以有些时候,他对叶清玄和江水寒的犹豫不决,最是痛恨。
当然,不同于如花的莽撞,杀人之前,他还是喜欢做些多余的事情,喜欢看别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惊慌失措和愤怒的感觉。
然后再轻声地问一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当对方被愤怒和恐惧折磨得几乎要精神失常的时候,才是他最痛快的时候。
他不是精神病,他只是在报仇,让他的仇人体会到最绝望的痛苦……
就像这次一样。
八仙楼。
后院是店掌柜家人居住的宅院。
而八仙楼的主人,其实在京兆府武林中也是赫赫的有名。
“笑面佛”许宗元。
暗地里操持着京兆府几乎半数以上妓院和赌坊的营生,但表面上只不过是一个八仙楼的小掌柜,笑容可掬的脸上,没人能知道他的真实实力。
哪怕当年一直被八大世家之一的李家李神通常年欺负压制,他也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这样的人,哪怕在当年京兆府大乱之中,也没有受到丝毫损失,甚至因为被李神通欺辱过的往事,而得到鹰王等人的拉拢。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和气面善的许宗元,竟然是太平道的邪徒。又因为他的原因,致使“天禽门”被覆灭,导致“飞天大鹏”任疏狂当场身死。
这个仇,飞鹰堡不能不报!
京兆府的人都知道,许宗元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斗狗,二是喜欢美食。
每月中都有两次最大规模的斗狗赌局,而胜出的几乎都是许宗元饲养的猛犬。
他的食量极为惊人,只是每日的早点,通常便是大锅用冬菇和云腿熬得烂烂的老母鸡汤,另外还加上十个鸡蛋,五屉二十只水煎包。
这些饭量,别人只是一看,就能被吓一跳。
每天午夜的时候,许宗元在与心爱的小娘们一场盘肠大战之后,必要吃上一顿夜宵。
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下人端着做好的大碗面食,亲自给他端到跟前。
今天也是如此,只不过当许宗元掀开银锅的盖子时,面色却突然发青。
青的没有一丝血色。
同样巨大的海碗之中,没有往日里最喜欢吃的牛肉汤面,更不是鸡汤,甚至一点汤水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个狗头,一颗血淋淋的狗头。
他爱犬的脑袋。
那是许宗元最喜欢最名贵的一条犬,就在几十分钟之前,还在他面前摇头摆尾地耍宝。
刹那间,他的胃开始痉挛收缩,就像被人在胃上重重打了一拳。
然后就是一股足以将万物焚烧的冲天怒火,令他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冲出去,将所有见到的人全部掐死,将凶手千刀万剐,将守护他爱犬的人全都处死,将送这锅子来的人再杀死个十遍,二十遍……
但是,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极为惊异的是,许宗元竟然忍了下来,他的双眼精光四射,双手从之前的颤抖变得缓缓稳定,甚至能够伸出手,将背后不停尖叫的女人一掌拍死,然后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
越是愤怒,便越是冷静。
因为他已经知道,既然对手能杀了自己的爱犬,自然也盯上了自己。
一瞬间,他便已经是知道对付他的人是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洞开。
展羽一脸冷笑地走了进来。
“许宗元,咱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