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蝶衣背着背篓不远不近的跟着蔡珍珠,蔡珍珠非常谨慎,低着头,走的不快不慢,偶尔的还要回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跟随。要不是林蝶衣机警恐怕早就被她发现了。
山城的黑市,胖美妞来过,林蝶衣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在胖美妞的记忆里见识过。所以,林蝶衣并不怎么紧张。
山城的黑市不止一个,可以说山城的东西南北都有自成一处的黑市。胖美妞常去的是东街的黑市,东街的黑市也是山城最大的一个黑市,这里的位置不难找,就在一个破旧的老街旁边,路口较多,四通八达的,这样的地理环境可以说是天然的黑市场所,要说为啥?当然是为了大家伙儿方便,通俗一点儿说就是为了这些顶着那啥也要上的人在革委会里的红什么卫兵来抓人的时候逃跑方便准备的。
蔡珍珠去的是东街的黑市,说实话,东街黑市的地形不利于林蝶衣跟踪蔡珍珠,但是,人家选择这里,林蝶衣也没有办法。进入黑市区域,林蝶衣不由自主的变得谨慎起来,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说不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怪林蝶衣这么谨慎,实在是来到这里的人都这样,无论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他们都要提防每一个人,因为害怕有探子,害怕被人举报,害怕红什么卫兵突然从某一个地方钻出来。
林蝶衣远远的坠在蔡珍珠身后,看见她熟门熟路的走到一个胡同口,胡同口的阴暗处早有一个穿着普通工装的中年男人等在那里,两个人一接上头,就见蔡珍珠从篮子里往外拿东西,一小袋一小袋的应该是米。
“妹子,有东西要卖?”
林蝶衣知道身后过来一个人,却没想过这个人会和她搭话。
林蝶衣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中等身材,二十左右岁,长得还算清秀,穿得虽然不大好,却也没打补丁。那人看着她的眼神虽然努力的保持平静,却也掩饰不住深层的试探。林蝶衣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那什么兵还是和那边胡同口那个中年大叔是一类人?
红那啥卫兵多是狠人或者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二流子,那样的人大多都很嚣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长得眉清目秀的,虽然不是什么憨厚人却也不是没事儿找茬儿的人。看他和她搭话的模样并不显得特别紧张,应该不是过来买东西的散客,那就只能是和那边那个大叔一样专做黑市生意的生意人。
林蝶衣的眼神闪了一下,这个人应该和那边那个中年大叔认识吧?看来她一不小心盯着蔡珍珠的时间有点儿久了。
“都是山里的货,要买吗?大兄弟。”林蝶衣此时的打扮就是一个中年妇女,所以,面对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小伙子毫不客气的直接占便宜。
“山里的货?”那人眼睛一亮,“都有些啥?”
“野鸡,野兔子,山蘑菇,甜李子,梨子还有几兜别的野果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都是我们当家的进山里摘的,家里孩子多,你说这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咋办?只能冒险碰碰运气。大兄弟,你看你都要买啥?大姐可以给你便宜点儿。”
那人放下防备,眼里一片了然。其实,谁家不是这样的,他们家要不是孩子多吃不上饭他也不会出来干这个。
“大姐,我看看货,如果货好,我都买。”
“哎呀,那可太好了,你要是都能买,我还能给你便宜点儿。”
“好。”那人笑了笑,低头翻看林蝶衣放在地上的背篓。林蝶衣趁着他低头的这么一会儿朝着蔡珍珠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发展蔡珍珠已经交易完成,这会儿正朝着另一个路口走。
年轻人还在翻看她的背篓,林蝶衣在背篓里放了四只山野鸡,两只野兔子,一大包山蘑菇还有几兜野果子。
“大姐,这些东西我都要,野鸡十块钱一只,肥兔子三十一只,这些山蘑菇我给你十块,这些果子我给你五块。你看咋样?”
“咋这么便宜呢?我们当家的说野鸡五六十块钱一只呢。”
在林蝶衣的眼睛余光里,蔡珍珠已经离开黑市,她这边的买卖还没有完成,现在想去追大概也追不上了,即便能追上,也会被蔡珍珠发现。更何况,黑市虽然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市场,但是这里也有这里的规矩,林蝶衣相信即便她现在放弃买卖交易,直接去追蔡珍珠,也会有人给她制造麻烦,阻止她去追人。谁让蔡珍珠是这些倒爷的熟客。
“大姐,你说的那个价是几年的事了,三年困难时期,别说一只野鸡五六十块,就是苞米面都能卖到一百块一斤。大姐,现在没那个价。我给你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再多些吧。”
“不能,大姐,就这个价,如果行,东西我全留下。”
林蝶衣低头想了想,“那行吧。”
林蝶衣拿着新得的一百五十块钱从蔡珍珠离开的那个路口走出来,正如她所料,蔡珍珠早已经没了踪影。蔡珍珠会去哪?也许会去另外的三个黑市,或者会去吃饭,毕竟这会儿刚刚过午,又或者会去找革委会主任家的小公子?然后去看电影,钻小树林?反正不管去哪?都不太好找。
找不到蔡珍珠,林蝶衣并不觉得沮丧,毕竟蔡珍珠会做什么事她心里有数,跟踪蔡珍珠也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林蝶衣想了想,朝着城外走去,那里有一个公共厕所。公共厕所里没有人,林蝶衣收起空背篓,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朝着城北的黑市走去。城北的黑市不大,但是,也有蹲坑的专门做黑市买卖的人。林蝶衣左右看了两眼,瞄准一个个子不高,黑黑壮壮的小伙子。
“兄弟,我有自行车票,要吗?”
黑黑壮壮的小伙子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六十一张。”
“这个价太低,兄弟,别压我价,我还有别的票,价格满意,我手里的票都可以卖给你。”
“你还有啥票?”
“缝纫机票,电视机票,砖票,棉花票,布票,全国通用的。”
说到砖票,林蝶衣的心呢就不好受,你说明明她自己手里有票盖房子的时候却不敢拿出来,明明她已经觉得自己很低调,可是,还是被人羡慕嫉妒恨,怎么办?
“几张?”
“还几张?一样一张就不错了。”林蝶衣听着那个黑黑壮壮的小伙子兴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心情就更糟糕,为啥,自己有票却不敢用?
“嘿嘿,妹子,我这不是兴奋的吗?”
“别兴奋,价格不随我心意我可不卖给你。”
“肯定给你一个好价。”那人搓了搓手,“自行车票给你七十一张,缝纫机票八十一张,电视机票给你一百,一千块的砖票三十一张,棉花票看斤数,一斤给你一元,布票两块一张,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蝶衣冷着脸,“我觉得价格不够。”
“哎呦我的妹子,你也得让我赚点儿呀。这东西不是货物,要是现货我肯定给你最高价。这么的,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棉花票和布票,然后,我适当的给你调高些价格。”
“那你能给我调多少啊?不多,我可不卖。”
林蝶衣从兜里,其实是从荷包项链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沓票。那人一看眼睛一亮,“妹子,有货!”
林蝶衣数了数,棉花票五斤一张的有十五张,布票十张,一千块一张的砖票有五张,油票三张,糖票十张。
“你看着给价吧,别做一锤子买卖,价格合理,以后有好东西还找你。”
“妹子,这些票加上一张自行车票,一张缝纫机票和一张电视机票,一共给你五百二十块。”
“加三十,凑五百五十块”
“妹子……”那人瑟缩了一下,咬了咬牙,“行,就当交你这个朋友,加三十就加三十,不过,妹子,可说好了,以后有啥好东西可得找兄弟我,我姓陈,大家伙都叫我陈二。我常在这里,很好找。”
“行,以后有东西肯定找你。”
陈二给的价格不算低,这个人应该是想结个善缘,毕竟这个年代能一下拿出这么多张票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林蝶衣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姑。
从城北的黑市走出来,林蝶衣又变成了一个小富婆,虽然今天赚的能把大表姐和二表哥的钱还上,但是,这钱来得没有出处,林蝶衣想还钱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看来想还钱还是得另想办法。
城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工厂,相对比来说,城北比较萧条。不过,废品收购站在城北,林蝶衣听人说过,这个时期,很多好东西都被当做垃圾扔掉。不是人们不知道它的价值,而是不敢留。因为有很多偏激的人认为那些老物件是四旧的东西,不可留。一旦谁留着这些东西被这些人发现,那就是一场残酷的“批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