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黎明将至。
苏子衿和司言,很快便进了皇宫,入了大殿。
只见千万人之中,楼霄手执利刃,泛着寒芒的长剑架在楼兰的脖颈之上,而与此同时,楼兰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周围的一种将士皆是将场面围住,楼宁玉站在最前端,白衣依旧,蹁跹而温柔,仅一眼,便可见他的矜贵与晃眼。
而他的身侧,站在华服女子,那女子着一袭软烟色的衣裳,腰系七彩云霞锦带,瞧着那娇弱的身姿,俨然便是凤年年。
听着外头的动静,一众人便皆是齐齐转眸看去,就见苏子衿素衣白裙,绣着大朵大朵的寒梅,自来妩媚的便缓缓踏了进来。
她身边那秀美绝伦的清贵男子,面容淡漠,一双凤眸极为幽深,众人皆是识得,此乃长宁王世子司言。
“世子和世子妃可是叫人好等。”凤年年见此,勾唇一笑,眉眼之间倒是没有什么敌意。
“更深露重,”司言清冷冷道:“所谓何事?”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向楼宁玉,那严肃的模样,瞧得苏子衿心中深觉好笑。
“深夜叨唠,还望二位见谅。”楼宁玉闻言,却是没有拆穿,只顺着司言的话,接道:“只是,我东篱有叛贼楼霄,挟持陛下,扬言要见世子妃一面,这才出此下策,烦扰二位了。”
一边说,楼宁玉还一边拱了拱手,姿态模样,显得极为雅致。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心中震然,只道楼宁玉这般清雅的模样,简直与当年的文宣帝,一模一样!
如此想着,众人对于楼宁玉,便愈发忠心了几分。
这一幕,显然是落在了一旁凤年年和楼霄的眼底,前者赞赏楼宁玉这‘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后者则是冷笑一声,暗道自己先前看错了楼宁玉此人。
文宣帝在东篱,尤其是在烟京士兵的眼底,一直以来具有极高的地位,正因为如此,搂宁玉此番的动作,瞧着虽无奇怪,可却是在无声之中,勾起了众将士的共鸣与怀念……只一个动作,便不动声色的收服了人心,可谓手段厉害。
“无妨。”苏子衿温软一笑,从容道:“三王爷为国为民,更是宅心仁厚,本世子妃如何会责怪?”
说着,苏子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看的在场一众人心中对她,好感倍增。
不过,说完这话后,苏子衿却是看向楼霄,桃花眸子幽深至极,不紧不慢的笑道:“只是,本世子妃不知,摄政王为何要见本世子妃?”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神色很是淡漠,眼底几乎看不出一丝恨意,可正是这样的淡漠,刺痛了楼霄的心。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便见一旁的司言忽地抿唇,冷冷说道:“许是垂死挣扎罢了。”
微微抬眼,司言凉凉的看向楼霄,神色极为冷峻。
楼霄握紧了拳头,心中有怒意徒然升起,尤其是看到司言握着苏子衿的手的那一刻,嫉妒的情绪,难以抑制的便涌了出来。
“丝丝……”张了张嘴,楼霄深深凝望着苏子衿,眸底有情意,转瞬升起。
苏子衿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羊脂般白嫩的纤细食指,缓缓指了指自己,不解道:“摄政王这是在唤本世子妃?”
“丝丝……”楼霄凝眉,有后悔的神色,徒然浮现:“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也知道你恨我……”
楼霄的神色,不可为不是痴情,瞧得一旁的凤年年,都不由冷笑起来。
‘她’总以为楼霄生性本就是冷淡,毕竟府中并无什幺小妾歌姬,可如今瞧着他对苏子衿那情深的模样,心中顿时便了然起来。
什么生性冷淡,其实只是不爱罢了。
“摄政王大抵是认错人了。”苏子衿摇了摇头,轻笑道:“本世子妃不是什么丝丝。”
从活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孟青丝,更不再是容青,她变成了苏子衿,且永永远远,都会是苏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看起来极为冷静,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丝毫不显作假。可越是这样,越是看的楼霄心中滴血,有悔恨的情绪,辗转升起。
“摄政王不打算放了陛下么?”这时候,楼宁玉突然插嘴,有些狐疑道:“现下世子妃……可是给你请来了。”
楼宁玉的话一出,楼霄便是一顿,可他知道,无论今日他如何,也是逃不出去,即便是挟持楼兰……楼宁玉也绝对不会‘因小失大’!
深吸一口气,楼霄看向身侧的楼一,吩咐道:“放了他罢。”
在最后的时刻,他至少不愿意让苏子衿觉得他言而无信。至少,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王爷……”楼一拧了拧眉,心中暗道,若是劫持了楼兰,想来楼宁玉不放也得放!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王爷的命,关于大业,总可以今后再徐徐图之。
“放了他!”楼霄放下自己手中的长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一,语气加重了几分。
楼宁玉现下会按照他所说,找了苏子衿前来,不过是因为,就算苏子衿来了,也无伤大雅。可若是要以楼兰的性命做赌注,楼宁玉显然不会妥协,既是这样,他又何必自寻苦恼?
而且,若是这样,楼兰死了,反倒是还帮了楼宁玉一把,至少他登基一事,将会成为毋庸置疑的必然!
楼一闻言,不由心中一滞,可到底,他还是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手下拽起楼兰,便朝着楼宁玉的方向,丢掷过去。
青石见此,立即便上前,将楼兰稳妥的便接住了。
等到楼兰得到了救赎之后,一众将士便愈发靠近了楼霄一步,个个手执兵器,几乎只要楼霄敢动弹,便立即会一剑刺来。
瞧着这样的场面,楼霄心中自知在劫难逃。垂下眸子他恍然一笑,又缓缓开口道:“丝丝,我当年……是真的爱你!”
他当年曾一度以为,自己对这女子不过是赏识与虚情假意,可直到她消失了以后,整整三年,他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只是,楼霄的话音一落地,司言的脸色便暗沉起来,看的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唯独苏子衿璀璨一笑,眉眼弯弯道:“虽本王妃不是摄政王口中的那个女子,但依着本王妃来说,那女子想来是知道的。”
楼霄的欢喜,她自然心中有数,即便在遭遇背叛之后,也依旧明白。她并不是那等盲目的女子,分辨的清楚,什么是虚情假意,什么是真正喜爱。
可说到这里,她却又抬起眸来,似是而非的笑了起来:“可摄政王……到底最爱的,还是权势江山,不是么?”
他的确爱她,可若是让他选择江山还是美人,想来他会丝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山。这一点,她其实知道,但却无法接受!
若是当初他选择美人,她可以果断的斩了这姻缘,可他却是设计了她,摧毁了她的一切,她如何能忍?
苏子衿的话,让楼霄不由愣住,好半晌,他才看向司言,语气莫辨的问道:“那你呢?司言。”
权势和美人……司言,你选择哪一个?
“与你无关。”司言闻言,冷峻的容颜划过一抹不耐烦之色,俨然对于楼霄极为反感。
当着他的面说爱他的妻子,还以一副嘲弄的口吻问他选择什么……委实令人生厌!
“呵!”楼霄见司言不回答,私心以为他不过和自己一般无二罢了,冷笑一声,楼霄便道:“丝丝,他只是运气好,没有这等选择罢了,若是有的选择,他大抵与我不相上下呵!”
司言不过是世子,自然没有登基的可能,若是有,想来他也会选择帝位,而不是美人,如此一想,从实质上,他其实没有输,只是他输给了现实罢了!
听着楼霄的话,苏子衿倒是没有表现,然而,司言却是有些不愉,冷冷扬唇,他漠然的瞧着楼霄,一字一顿道:“本世子与你不同!”
“哪里不同?”楼霄嗤之以鼻,冷声道:“本王可不以为,有何不同!”
司言闻言,却是不恼,只见他淡淡抿唇,神色极冷:“本世子只要她便足以……你敢么?”
他可以不要一切,不要权势,不要帝王之位,但唯独不能失去苏子衿。
可楼霄呢?他敢么?
司言的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是让楼霄顿时失了颜色。
瞧着司言那冷静且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一时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以为司言与他无二,没想到竟是得了个这样答案……
心中掀起阴霾,楼霄还来不及说话,便见苏子衿微微弯唇,妩媚动人的脸容划过一抹暗芒,轻笑着道:“本世子妃记得,摄政王素来射技极好,不知接箭的技巧如何?”
说着,苏子衿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宁玉,温软的脸容有邪佞之色,缓缓浮现。
“年年以为,世子妃的提议……”凤年年妖娆一笑,率先应道:“甚好!”
“你们敢!”楼一瞪着眼睛,眸底有杀意掠过。可在场皆是楼宁玉的人,楼霄早已被包围起来,这一二十的暗卫,俨然根本敌不过。
“倒是不错的提议。”楼宁玉闻言,微微笑了起来,随即他看了身后的人,一个个便齐齐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玉箭,拉了长弓。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严峻,楼霄沉下眸子,盯着苏子衿那笑意满满的面容,神色极暗,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就这般紧紧的瞧着苏子衿。
这一头,司言看了眼楼霄,见他盯着苏子衿,清冷的脸容便有不悦之色划过。垂下眸子,司言低眉看向苏子衿,淡淡道:“子衿,那血腥的画面,不适合你看,我们先回去,可好?”
“好。”苏子衿听了抿唇一笑,仰头看向司言,缓缓道:“我也累了。”
随着苏子衿的声音落下,司言便拉了苏子衿的手,两人几乎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大殿。
寂静而冷沉的氛围,越发严肃起来。
楼宁玉瞧着楼霄忽明忽暗的神色,不由勾起唇角,莞尔笑道:“万箭……齐发!”
一声落地,大殿内顿时便有羽箭飞驰,那密密麻麻的长箭,就好像毒蛇一般,汹涌而去!
……
……
旭日东升,烟京多日来的紧张氛围,随之消散了去。
听人说,楼霄夜半逼宫,拿捏住了皇帝楼兰,想要篡其龙位。好在这一切,被及时赶到的三王爷楼宁玉,扼杀摇篮。
后来又有人说,楼霄因极力反抗,且使了诡计,欲图钳制大景世子妃,当场被乱箭射杀,尸骨无存。
两日之后,新皇楼宁玉顺应时事,顺应民心,在其余三国使臣的见证下,登基为帝,号咸宁,从此大赦天下,开启东篱盛世,四海太平!
朝堂之中,重振旗鼓,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换血。楼霄的一干党羽,齐齐皆是被诛连,只唯独摄政王妃凤年年极其凤家一族,因其大义灭亲,辅助斩杀佞贼奸臣有功,凤展封异姓王爷,仍旧驻守边疆,而凤非则晋升为大司马,居庙堂辅佐新君理事。
凤年年于此事上,更是功不可没,故楼宁玉赐了府邸,封了诰命,她也算是成为烟京一大奇女子之一了。
新帝登基之后,翻出许多陈年旧事,其中包括沈家庄冤枉一事。然而,要说最令人震惊的,当还是要数先帝和容青之死。据说,当年楼霄为谋夺帝王,先是毒死先帝,后又在容青旗开得胜的归途,痛下杀手,三万英骸,至此埋没雪中,长眠不醒。
此事一宣扬开来,烟京百姓对楼霄的谩骂与指责原是愈演愈烈,尤其是对那些秋后要斩首的楼霄党羽,更是心中恼恨。
如此一来,东篱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到了第三日,其余三国使臣,便都开始准备着各自的归途。毕竟东篱这等事情发生,也算是搅乱了四国大会,若是要接着继续,想来也得等着东篱休整完毕,安顿妥善。
初夏的热意,在烟京显得尤为明显,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碧如洗。
驿站的院落之前,喜乐一袭黑衣锦服,白皙如玉的肌肤即便在阳光底下,也依旧极为白里透红,很是好看。
喜乐挤眉弄眼,笑嘻嘻道:“苏子衿,你瞧,我可是没有骗你,是不是将你的病给治好了?”
“治好了。”苏子衿坐在石凳之上,微微颔首,道:“不过,你当真不打算同我去锦都么?”
先前苏子衿曾问过喜乐,是否要与她一起去锦都,大约是这些时日,喜乐和苏墨之间怪异的气氛,让她心下生了几分好奇之心。可那时候,喜乐却是想也没有想,便径直拒绝了她的提议,这让苏子衿深觉有趣。
“不了啊!”喜乐打了个哈欠,挑眉:“怎么,你这是舍不得我了?”
一边说,她一边便露出坏坏的笑容,有些古灵精怪的模样。
“也许是……我大哥舍不得你。”苏子衿意味深长的瞧了眼喜乐,倒是存了心思想探出个所以然来。
一听苏子衿提起苏墨,喜乐便不由挪开视线,不自然道:“哎呀,你瞎说什么呢,我和苏兄只是单纯的酒友关系而已,什么舍不舍得的……”
说着,喜乐不自在的哼了哼小曲,看起来很是心虚。
瞧着她这般模样,苏子衿心下便明白,喜乐和苏墨果然是在幻境中发生了点什么,否则依着喜乐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很难表现的如此‘敏感’。
“我也没有说你们关系不单纯,”苏子衿抿唇笑道:“喜乐,你这么着急的解释做什么?”
微微弯唇,苏子衿桃花眸子有幽深之色若隐若现。
“我着急?没有呀,我没有着急呀!”喜乐哈哈一笑,拍了拍苏子衿的肩膀,笑嘻嘻的,故作无事,道:“苏子衿,你可能是想多了。”
瞧着喜乐那不自在的打着哈哈的模样,苏子衿忍俊不禁,忽然直接的便问道:“喜乐,你莫不是欢喜我大哥罢?”
这话一出,喜乐的脸色便立即涨的通红,就见她瞪着眼睛,摆手道:“怎么可能?我和苏兄只是酒友关系,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意?”
越是说,喜乐便越是忍不住道:“苏兄虽说什么都不错,但那木讷的性子,我可是吃不消啊!”
说到最后,喜乐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喜道:“诶,苏子衿……对嘛,我怎么可能喜欢苏兄?哈哈,我又不喜欢苏兄,瞎紧张什么?就算那是不小心好了,有什么大不小?哈哈哈!”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倒是对喜乐这般模样,很是不解。可喜乐却是开心的不行,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瞧得苏子衿有些无奈。
叹了口气,苏子衿才问道:“喜乐,你如今是要去疆南?”
若是再问她是否对苏墨有意,显然得到的答案只会是否认,且见喜乐这个样子,也确实很是坦荡,就连方才那一丝丝的忸怩,现下也消失无踪了,如此……便是她,也无能为力套出什么话了。
“说不准呀……”喜乐摸了摸下巴,故作沉吟道:“我这些年跑来跑去,疆南都城也是玩腻了……有可能中途若是遇着什么新鲜的地方,就会与墨白他们分道扬镳!”
喜乐的话,苏子衿倒是没有怀疑,大概她这性子确实是随了闻人牙。这不,前两日闻人牙便又云游去了,丢下喜乐时的潇洒,直直让百里奚好一阵惊叹。
而喜乐呢,想来也是一般无二,她无拘无束惯了,有时候兴致来了,便会四处乱跑……也委实是洒脱。
见苏子衿笑着,喜乐便豪气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眯眯道:“你若是想了,可以来找我啊,我带你玩乐,你管我喝酒,如何?”
找她?苏子衿眸光一顿,显然有些心动。
早些年的时候,她便想过要游戏江湖,就好像她从前说的那般,开一家酒馆,腻味了便四处游走。而这几年下来,因着要复仇的事情,她隐忍至厮,安静至厮,几乎有些忘记那种张扬肆然的日子。
现下楼霄死了、孟瑶死了,那些党羽也一并落了网,就连楼宁玉,也如她所愿登基成了新帝,正井井有条的处置着国家大事……她心中却没有想象的那样痛快。
若是当真能够找回当年的那种感觉……是不是会有另一番心悦呢?
就在苏子衿为之恍惚之际,就听不远处,有少年调侃声音响起:“小心被她家世子爷给逮着,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寻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墨白和南洛,踱步靠近。而方才的那话,也显然是南洛所说。
一瞧见南洛,喜乐便冷哼一声,捏了捏小手,恶狠狠道:“娘娘腔,你上次的帐老娘都没跟你算呢,怎么又不知死活,凑过来讨打了!”
先前闻人牙在的时候,南洛作死要‘告状’,言语之间,只说她和苏墨暧昧的意思,若不是这两日她只顾着躲开苏墨,早就将南洛痛扁一顿了!
一边说,喜乐一边朝着南洛的方向走了过去,吓得南洛咽了口唾沫,一边往后跑着,一边骂道:“去你大爷的,喜乐,你这凶巴巴的模样,以后是嫁不出去的!”
“娘娘腔,你特么是真的找抽!”喜乐见此,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于是她脚下一动,便跟了上去,一副势必要揍死南洛的凶悍模样。
南洛和喜乐离开之后,墨白便已然走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国师大人。”苏子衿淡笑着唤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墨白敛下情绪,清俊的脸容漫过一抹笑意:“世子的劫难,本国师弄清楚了。”
昨夜,七宝终于将司言即将遇到的劫难说了出来,墨白仔细听了一个晚上,也大抵弄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一听墨白提起这件事,苏子衿平静的眸光不由一亮,随即缓缓一笑,问道:“阿言会遇到的劫难,究竟是何?”
瞧着苏子衿那几不可见的喜色,墨白心中有些自嘲,却还是不动声色,淡淡道:“依着七宝所说,大约过不了多久,司天凌便会勾结大景边域的蛮族,大规模进攻。而那时,众将士束手无策,战王又多年驻守都城,只有世子可以出征,击退这场叛乱。”
说到这里,墨白停了下来,见苏子衿依旧神色如常,他才继续道:“只是,这一次的叛乱,蛮族准备多年,轻易无法取胜……期间到底如何,七宝并未细说,但左右最后,司言打了胜仗,却遭人暗害,死在了战场上。”
听着墨白的话,苏子衿心中微微一沉,下意识便皱了皱眉梢。
若是说,司天凌勾结蛮族,那么她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司天凌!只有这样,她的阿言,才能保住一命!
桃花眸子闪过幽深之色,苏子衿笑着点了点头,谢道:“国师大恩,子衿无以为报,他日国师若是有需要,子衿定当效劳!”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之间极为温和,那那样的柔软,却是丝毫不带情意,寡淡的让墨白心中窒息。
深吸一口气,墨白莞尔一笑,圣洁的脸容很是好看:“苏子衿,若是没有司言……你可是会对我有意?”
这话,他忍了许久,憋了许久,今日这般问出来,竟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希冀之意。倒不是说他要借着这个机会除去司言,而是他心中很是好奇,苏子衿的答案……究竟会是什么?
只是,乍一听墨白的话,再见他神色如此,苏子衿却是攒出一个笑来,直视着某白的眸子,轻声道:“即便没有阿言,我也不会对国师大人有任何……哪怕是一丁点的欢喜,我与你,注定无法相吸。”
诚然,她知道自己这般,极为无情,可自古快刀斩乱麻,有些事情,最是开始,最要彻彻底底的割裂。
因为,只有这样,墨白才能清醒的知道,她与他绝无可能。同时,也才能清醒的明白,自己应该去忘却她。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眉眼之间极为清澈,也极为认真,她没有歉然的模样,也没有怜悯或是犹豫,冷静的仿若置身事外那般,看的墨白有一瞬间呼吸停滞,心口处开始发麻,宛若万蚁啃食,令他深觉凄凉。
是了,他倒是忘记了,苏子衿这个女子,从来这般冷情,她的所有情意,都给了司言……一丝一毫也不会给旁人。
可天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这样……该死的欢喜着她,该死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墨白颔首,掩下眼底那深深的情愫,他故作玩味道:“苏子衿,我同你开玩笑的,你不必这样认真的回答我……”
……
……
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墨白很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靠着椅背,仿佛脱了力。
他盯着屋顶上方,看着那偶有透光的瓦片,心中竟觉寒凉。好半晌,他才闭上眼睛,嘴角牵起一抹无力的笑来,神色极为落寞。
“傻瓜!傻瓜!”这时,一旁的鸟笼里,传来七宝嘲讽的叫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墨白看了眼笼子内的七宝,不着痕迹的便皱起了眉梢:“闭嘴。”
不耐烦的一声,却是没有令七宝当真安静下来,就听他叽叽喳喳的叫着,脚下亦是跳来跳去,依旧道:“傻瓜,傻瓜!”
“我已然同苏子衿说过了,”墨白凝眸,凉凉一笑:“把你带回墨门。”
墨白方才与苏子衿说过,要把七宝带回墨门。如今七宝与苏子衿的缘分,也算是尽了,若是再任由它留在外边儿,少不得要引起他人觊觎……且,七宝也算是泄露了天机,再不带它去墨门避避,想来这灵鸟儿很快便要被雷劈死。
“啊呀呀!”七宝歪着小小的脑袋,眼珠子一转,却是骂的更厉害起来:“墨白傻瓜!为他人!做嫁衣!傻瓜!是傻瓜!”
“黔竹……”墨白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唤道:“进来。”
他的话音落地,不多时,黔竹便很快敲门入内。
微微拱手,他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黔竹,把这只鸟拿出去。”挥了挥手,墨白不耐烦的说着,显然心绪不佳,并不想捉弄这鸟儿。
“是,主子。”黔竹闻言,便点了点头。
于是,他上前,手下一动,便拎起那鸟笼子,打算带着七宝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墨白忽然又出声,吩咐道:“把它带出去后,你就进来。”
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吩咐给黔竹。
黔竹闻言,脚步顿了顿,却是没有犹豫,便颔首出去。
片刻之间,他便又踏进了屋子,等到掩了门,他才抬眼看向墨白,示意道:“主子。”
墨白沉吟,淡淡道:“黔竹,通知下墨门在锦都的弟子,我要去一趟锦都。”
“什么?”黔竹后退一步,错愕道:“主子不是要回墨门?为何又要去大景?”
“还有一些事情,需得办了。”墨白不以为意,圣洁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瞧着很是慈悲。
可他的话方出,黔竹心下便立即知道,他的所谓‘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脸色微微苍白,黔竹忽地下跪起来,低头道:“主子,您是要在苏子衿之前,杀了司天凌吗?”
虽是疑问的话,可黔竹问出来,俨然就是肯定。
他知道,墨白放不下苏子衿,可他没有想到,墨白竟是会变得这般义无反顾!
黔竹的问话,墨白却没有回答,他只淡淡笑着,眉宇之间显得很是高华。
然而,这样的沉默,却是让黔竹瞳孔一缩,眸底有惊骇之色浮现。
“主子,您疯了吗!”黔竹咬着牙,颤抖道:“难道您为了苏子衿,连命都不要了吗!”
墨白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替苏子衿,帮司言改命。他原本已然有逆天的罪责,如今他要亲自动手,也就是意味着苏子衿即将背负的罪,他一并承担了去。
可若是他杀了司天凌,自行篡改了司言的命数,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墨白垂下眸子,凝眉道:“你不必多言。”
“主子!”黔竹摇了摇头,抬眼不可置信的瞧着墨白,仿若丝毫不识得一般:“您这样做……值得么?”
他以为,像墨白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做那等子糊涂的事情,毕竟他素来不屑情爱,更不是会甘愿牺牲的人,至少在他看来,墨白应当借着这个机会杀了司言,顺带着趁虚而入,如此一来,他也算是抱得美人归。
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墨白这狡诈的人,竟是会成了这般模样……为爱沦亡,委实不像是墨白的作风啊!
“值得?”墨白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黔竹,我从来不是什么慈悲的人,你是知道的。”
说着,他微微阖上眸子,抿唇道:“我只是……成全我自己罢了。”
他见不得苏子衿痛苦,看不得她难过,尤其是幻境之中,他心中所有的疼惜,直至今日,还蔓延在胸口。
所以,他选择了独自承担,选择了保全住她,至少要让她幸福……这样的牺牲,不是为了苏子衿,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的爱,他的沉沦,统统只是为了自己心安,从不为他人。
……
……
凤年年的解药,苏子衿遣人送了过去,于是,在东篱的许多事情,也都暂时告一段落了。
第四日的时候,一行人整装待发,驾着马车离开了烟京。离开之前,楼宁玉站在城楼之上,携着钟离和其余一干大臣,亲自送行。
经过大半个月的舟车劳顿,苏子衿和司言等人,很快便抵达了大景,入了烟京。
烟京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苏宁和沈芳菲一大早守在城郊附近,迎接着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也算是欢欢喜喜的入了府邸。
大致在战王府呆了一会儿,苏子衿和司言便回了长宁王府,好生安顿。
直到第二日,太后有懿旨下来,宣夫妻两人进宫。
不多时,苏子衿和司言便入了皇宫,见到了太后和昭帝。
彼时,昭帝正坐在一侧,神色依旧和蔼,而太后则是笑眯眯的招着手,示意苏子衿上前。
“参见皇祖母,参见陛下。”司言率先拱了拱手,神色淡漠沉静。
苏子衿见此,亦是随之行礼,笑道:“子衿参见皇祖母,参见陛下。”
“子衿,快来哀家这里。”太后和蔼的笑着,示意道:“这些虚礼啊,便不必在意了。”
一边说,太后一边看了眼司言,见司言紧紧牵着苏子衿的手,满是笑意的尊贵脸容,随之浮现戏谑。
“是,皇祖母。”苏子衿闻言,便点了点头,而后她看向司言,轻声道:“阿言,你先松下手,我去去就来。”
太后的疼宠,苏子衿是知道的,这是爱屋及乌,所以让她上前,她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
司言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太后,见太后笑容满是调侃,心中微微一顿,却也松了手,任由苏子衿被唤上前。
等到苏子衿上去了,昭帝才清了清嗓子,问道:“听说你前些时日病了,可是还好?”
前些时日,便是指战王夫妇前去东篱的那阵子了。
这件事昭帝会知道,苏子衿其实并不意外,毕竟战王夫妇本该驻守大景,那阵子却破天荒的离了锦都,昭帝定是会细细询问。
只是,如今瞧着昭帝这张几乎和长宁王一样却又略显苍老的脸容,苏子衿心中一时间便恍惚起来。
“子衿已然痊愈。”苏子衿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司言沉下声音,面容冷峻依旧:“臣多谢陛下关心。”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很是寡淡,俨然就是一个臣子对帝王的态度,丝毫没有太多情绪在里头。
司言的冷淡,昭帝显然丝毫不甚在意,只点了点头,便听那头太后忽地意味深长的笑道:“既是皇帝如此不放心,哀家便唤来章太医为子衿把把脉好了。”
说着,太后看向一旁的容嬷嬷,吩咐道:“把章太医请来。”
章太医……昭帝眸光一闪,立即便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太医院的章太医,素来主要负责安胎、诊喜脉之事。而太后的意思,显然便是要抱重孙子了……
“皇祖母……”苏子衿失笑,不由道:“子衿身子骨已是好的全了,无须太医诊脉。”
“这怎么行?”太后摆手,不赞同道:“哀家瞧着,就是该看看身子骨,毕竟有些脉象啊,还是宫里头的章太医最是拿手。”
话音落地,太后便挥了挥手,让容嬷嬷前去。
容嬷嬷见此,立即便笑着点了点头,缓步离去。
唯独苏子衿诧异起来,心下思索着,太后方才的笑容……是不是有些奇怪?
就在苏子衿如此想着之际,司言那头,却是冷冷开口,说道:“皇祖母,我和子衿并不打算要孩子。”
不是不打算‘现下’要孩子,而是完全不打算要孩子……太后和昭帝闻言,两人便齐齐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动弹不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