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回来的消息,一时间传的整个锦都上下,人人皆知。
听说苏子衿临盆的那一日,司言恰好回来,因着苏子衿难产,本该是一尸两命的事情,最后竟是成了皆大欢喜。
这件事,在整个锦都越是谣传,便越是玄乎。
有人说,这是因为司言便是那司禄星君转世,因着上辈子情深缘浅,这辈子便不能再错过。这一说法,直接的便与先前的传说挂钩。
还有人说,那是因为苏子衿感动了上苍,阎王爷不忍心拆散这对璧人,于是便送回了司言,让他们两人恩爱白头,一生一世。
总而言之,这些说法倒是有着许多,故事的版本也不尽相同,唯独那夜为苏子衿接生的稳婆王氏说的话,在坊间流传甚广。
据王氏所说,那夜小世子诞下之后,她原本是将孩子凑到司言的面前,想着让这个阔别已久的父亲抱抱,毕竟在寻常府邸,但凡得了子嗣,为夫为父者都要欣喜万分。
只是,当她将孩子往司言怀中送去的时候,司言却是一个闪身,径直凑到了苏子衿的面前,连看也不曾看孩子一眼,便那样完全忽视了去。
当时王氏极为错愕,可心中想着,苏子衿临盆的时候,几乎昏死过去,那么素来疼宠妻子的司言如此行径,也是无可厚非。
于是乎,王氏便喜气洋洋的打算将孩子递到战王妃的手中,可出乎意料的是,战王妃与司言一般,连看都不看方出生的外孙一眼,便急赶赶的探头前去,不断的对苏子衿嘘寒问暖。
心中一个‘咯噔’,王氏便再次安慰自己,只道苏子衿是战王妃的孩子,她自然心疼自己的孩子。
没有多想,王氏便又牵出一个喜气洋洋的笑来,正打算夸赞两句方出生的小世子漂亮,再顺势将孩子递给老王妃乔乔,却不料,乔乔只稍稍看了眼孩子,便挥了挥手,示意她抱着孩子闪到一边儿去,不待王氏反应,乔乔便也跟着凑到苏子衿跟前,怜爱十足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直直说着贴心的话儿。
如此一番下来,王氏简直有些惊愕不止,心中暗暗揣测,莫不是世道变了?一个两个竟是都不带正眼看孩子,反倒是对生产的妇人关怀十足……
这时候,王氏眼尖的便瞧见伫在一旁,无法挤进去看苏子衿的喜乐,稍稍一欢心,王氏便径直上前,笑眯眯的将孩子递到了喜乐的手中,终于在喜乐错愕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讨喜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自王氏说了这件事之后,整个锦都的女子妇人,便都好似炸开了锅一般,一边艳羡着苏子衿的好命,一边又怜爱那刚出世的小世子。
一时间,言论便又谱写了一段佳话,人人都道这长宁王司言和长宁王妃苏子衿,天生一对,真是珠联璧合玉人儿一双!
正是外头言论滔天之际,长宁王府也跟着热闹一片。
太后和昭帝,一大清早的便齐齐出宫,破天荒的出发前来长宁王府,携了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便到了目的地。
因着苏子衿方生了孩子,身子骨有些浮弱,故而稍稍探了探苏子衿之后,一行人便退了出来。
而那一头,青茗乐呵呵的将小世子抱了出来,让这些个欣喜的长辈,瞧个仔细。
“哀家的曾孙子真俊啊!”太后率先接过青茗递来的孩子,慈爱的眼底泛着浓郁的疼宠,简直比司言和苏子衿这当爹做娘的,还要欢喜许多。
“母后,这孩子堪堪出生,哪儿有您说的这样夸张?”司羽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哈哈道:“依着我瞧,这孩子要好一阵子才看得出俊不俊呢!”
平心而论,刚出生的孩子不都是皱巴巴、红彤彤么?便是苏子衿和司言的孩子,也是丝毫不例外的,故而司羽这般说,也不过随意一指罢了,没有多么认真。
只这话一出,太后便有些不乐意了,只听她哼了一声,嫌弃道:“你这小子,见过的孩子可是有哀家多?没有的话,便不要瞎说八道!”
说着,她给孩子整了整小小的锦衣,眉眼很柔顺:“哀家瞧着,这孩子就是俊,今后可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儿家呢!”
瞧着太后那喜滋滋的样子,司羽简直不想多说什么,可看着一旁昭帝眼馋的紧,他便不由道:“皇兄也抱抱这孩子罢,难得来一次,今后可未必抱得到。”
一边说,司羽毫不客气的朝着昭帝挤眉弄眼,看的昭帝心下无奈,暗道自己这个弟弟三四十岁了,还依旧没个正行。
只是,私心里,昭帝还是想抱一抱的,毕竟这孩子,是他的嫡亲孙子,更是他最爱的儿子的孩子。
缓缓凝眉,昭帝眉宇之间便有慈爱之色划过。太后见此,便立即将孩子递了过去,笑着道:“皇帝,你来抱抱罢。”
昭帝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这孩子,有些轻。”
“不足月生的,到底是显小。”战王爷叹了口气,显然很是心疼苏子衿。
原本算着日子,她该是二月底临盆,如今却是整整早了一个月……虽说战王爷也是欢喜这外孙,可却还是更为心疼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的闺女。
“苏彻,子衿会养好身子的。”昭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已然给了阿言数月时间,让他好好陪着子衿。”
司言的回来,让昭帝心中顿时安了几分,如今朝堂肃清……太后也成功揪出勾结蛮族的皇子,一切倒是恢复了平静。
战王爷闻言,便点了点头。只这时候,太后忽地问道:“名字叫什么?可是想好了?”
通常时候,孩子的名字都会在出生之前想清楚,等到出生了,便径直叫上这个名字,或者也有的人家是出生之时,即兴取名。
“想来还没呢!”战王妃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先前子衿说是要等着阿言回来,”乔乔也跟着回道:“这一等就是到了临盆,如今阿言是回来了,却是一直呆在子衿的身边,连碰估计也不曾碰过小娃娃。”
说着乔乔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双手一摊,显得很是无奈。
司言自黎明回来,便一直陪在苏子衿的身边,因着太过虚弱,苏子衿在那之后,便昏了过去,看的司言好一阵紧张。
好在后来燕夙进来瞧了,只说正常情况,不甚碍事,司言才放下心来。于是乎,他便寸步不离的守在苏子衿的床头,一直到现下,苏子衿也尚未苏醒。
“左右名字儿,还是得提醒他们早早想了。”太后叹了口气,笑道:“否则,哀家瞧着阿言那模样,指不定是全然不在意的。”
苏子衿生孩子的凶险,太后自然有听闻,故而,她觉得依着司言的性子,铁定要不待见这孩子,毕竟终归是为了生这孩子,苏子衿才差点命丧。
“母后放心。”乔乔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即便阿言忘了,子衿也是不会忘记的。”
乔乔的话音一落,众人便皆是颔首,表示赞同,毕竟苏子衿是怀胎数月,几乎去了半条命才生下这孩子,想来是要比司言疼宠孩子许多的。
就在大厅里头众人这般交谈之际,长安阁内,司言依旧握着苏子衿的素手,凤眸漆黑而看不见底。
正是时,床榻之上,苏子衿眼皮子微微一动,幽幽的便睁开双眸,神色迷茫一片。
见苏子衿清醒过来,司言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苏子衿坐了起来,还一边询问道:“子衿,可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司言一边伸手打算去探一探苏子衿的额角,生怕她哪里不适。
“我没事。”苏子衿摇了摇头,恍惚的神色渐渐恢复清明,只桃花眸子一闪不闪,直勾勾的盯着司言,那一副生怕他消失的模样,看的司言心中窒息。
收回自己的手,司言倾身上前,一把将苏子衿拥进自己的怀中,清冷的嗓音,低沉而磁性:“子衿,是我……我回来了。”
鼻尖传来令人安稳的青竹香味,感受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苏子衿紧紧贴着司言的胸膛,闭上眼睛,道:“这是属于阿言的心跳……属于阿言的味道。”
强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在苏子衿的耳边响动,下一刻,她缓缓睁开眼眸,盯着司言那秀美绝伦的脸容看了好一会儿,才忽地伸出手,一把搂住他的脖颈。
“子衿?”被苏子衿猝不及防的一搂,司言心下有些愣住。
只是,不待他回神,便见苏子衿仰头上前,娇艳欲滴的朱唇覆在他的薄唇之上。一瞬间,缠绵的热吻,蔓延开来。
久违的情动,让司言险些把持不住。然而就在这时,嘴边却微微泛咸,有湿润的苦涩,令他心中抽疼。
稍稍离了那诱人的娇唇,司言垂下眸子,黑曜石般深沉的眸光在触及苏子衿那微红的眼眶时,心口不禁便为之一颤。
下意识的,他抚上那细腻而白皙的脸容,轻声道:“子衿,莫哭……我在。”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为她擦拭着眼角的热泪,眸底温柔至极,连带着神色,也满是疼惜。
“阿言,我很怕……”苏子衿深深凝望着司言,一字一顿道:“我很怕你又会消失不见,很怕这只是个梦,醒来之后,又看不见你了!”
她有多么想念司言,如今便有多么害怕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曾经无数个黑夜里,她独自伏在案几,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他,如今终于他回来了,苏子衿的心,却仍旧紧紧悬挂着,丝毫没有松懈。
“子衿,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你。”司言凤眸满是情愫,他握住她的素手,轻轻吻了吻,道:“我曾说过要回来,怎会骗你?”
伸手拨了拨苏子衿的发梢,他神色认真,温柔至极。
“你是不是……受伤了?”苏子衿闻言,却是一顿,眸底幽深的问道。
她看着司言,眸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容,再一次问道:“不要骗我,阿言。”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有担忧浮现,但更多的,却是不容欺骗的肃然。
瞧着苏子衿这般神色,司言终归是叹了口气,点头道:“受了伤,所以晚到了。”
“子衿,你可是会怪我?”说到这里,司言唇角微微扬起,眉宇之间,有笑意骤然荡漾而出。
他记得,苏子衿很是欢喜他的笑容,曾说过他笑着甚为好看。
眼前的青年,淡淡牵唇,本就极好的容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耀眼十足,便是见惯了的苏子衿,也不由心头一滞,所有的不安情绪,在一瞬间便淡了些许。
蹙起眉梢,苏子衿伸出手,纤细的指腹落在司言的唇上,她凝眸道:“不要笑,我要你的伤。”
苏子衿哪里不知道,司言这般模样,其实是在转移视线罢了,可他越是如此,她心下便越是担心的紧,毕竟这厮向来不太会说谎,如今的笑容,虽是好看,却依旧生硬的很。
“子衿,伤都好了……”司言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眉眼温柔至极。
“我要看看。”苏子衿稍稍一动,想要自己动手。
只是,她倒是忘记了,自己方是生了孩子,如今还不太方便……这般一动作,她便忍不住低低的发出一声抽气的声音。
“是不是扯到了?”司言紧张起来,立即便按住苏子衿,急急问道:“可是很疼?”
“疼。”苏子衿难得露出一副娇滴滴的神色,只抿唇,扬眉道:“你若是给我看了,我至于这么疼么?”
这模样,显然是故意作给司言看的。苏子衿想要看司言的伤口,且是极为想看,毕竟司言没有细说,更没有提起荒漠之渊的事情,但她却知道,若非伤的厉害,司言绝无可能逗留至今!
只是,司言怕她担忧,显得不甚愿意,苏子衿如今无法大动作,思来想去,她便也唯独能够装个柔弱,让他服软。
瞧着苏子衿那蹙眉的模样,司言心下便是疼惜起来,没给苏子衿再次开口的机会,他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既是想看,我自然依你,只是这伤并无大碍,你莫要忧心,可好?”
说到底,司言还是心疼苏子衿,且因着太过心疼的缘故,他丝毫不愿她为自己落泪伤心。
“好。”苏子衿微微颔首,应承了下来。
见苏子衿如此,司言便缓缓起身,褪去身上的外袍,露出精壮而消瘦的身子。
看着那满是伤痕,鲜血溢出的身躯,苏子衿一时间便心中一紧,下意识咬住了红唇,不让自己发出响动来。
司言喝了麒麟血,按道理说,应当伤口会恢复的很快才是,可如今那伤口却是愈合的极为缓慢,俨然便不是被凡物所伤!
大约是看到了苏子衿心疼的神色,司言立即便打算穿上衣物,不让苏子衿难受。
只是,他这头堪堪一动,苏子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阿言,你把桌上的东西拿来,我给你换药。”苏子衿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勉强一笑,生怕司言看出她的牵强。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打算脱口拒绝,只是,话音即将出口之际,他却是咽了回去,只沉默着点了点头,便立即上前,拿了桌上的纱布和瓷瓶,很快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苏子衿接过司言递来的东西,倒是丝毫没有迟疑,便立即动手起来。直到纱布和瓷瓶都准备好了,她才示意司言挨着她坐下来。
司言不疑有他,立即便乖顺的坐了下来,任由苏子衿摆弄。
原本该是虚弱至极的苏子衿,一时间因着心疼司言,所有的疲倦都消失了去。盯着司言的背影,她眼底划过心痛,却没有去询问,司言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们都是极为在意彼此的,司言怕她难过,她却怕司言因着她的难过,而自责惆怅。
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暂时放到一边……
很快的,苏子衿便为司言换好了药,她全程皆是屏息,手下极为娴熟,却没有露出一丝担忧。
等到伤口都处理了,司言便拿过一旁的锦袍,自顾自的穿上。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屋内忽地被推开,苏子衿微微一愣,她绕过司言,视线立即便落在探出头,且一副错愕模样的司羽。
“咳咳!”瞧着司言背对着自己,也不知是在‘脱’衣物还是穿衣物的姿势,司羽脸上有尴尬之色浮现。
“何事?”司言转过身,俨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心中更是不知,司羽此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若是知道,也许司言便不会这般好脾气的同他问话了。
“咳!”司羽轻咳一声,遮遮掩掩道:“你们……你们继续,继续哈,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司羽‘砰’的一声掩上门,整个人便弯着腰走了出去。然而,才刚刚走了两步,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又立即调转头,再次推开屋门。
“司言,你这臭小子,你媳妇儿刚生完孩子,你浑什么呢!”说着,司羽皱着眉梢,骂道:“虽说是多日不见,也不能这样火急火燎啊?再怎么说,也是要几个月以后罢?”
听着司羽的话,苏子衿脸色便是一红,心下顿时明白,司羽这模样,想来是误会了她和司言……或者说,应当是误会了司言!
“你胡说什么。”司言冷冷的瞧着司羽,显然也是知道,司羽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俊颜一瞬间便黑沉下来,司言盯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委实有些想一掌拍飞他!
“怎么胡说了,你……你……”正打算说什么,司羽却不经意便瞧见了床边放着的瓷瓶与纱布,微微凝眸,他便见司言脖颈处,似乎露出纱布的一角……顷刻之间,司羽便知道,自己这是……误会了?
“咳!”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尖,司羽正色道:“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子衿,你好生休息,父王去外头帮你看着儿子。”
一边说,司羽一边极快速的伸出手,逃也似得便掩上了门,整个人一转身就,就瞬时消失在了长安阁内。
只离开之前,外头隐约传来他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苏子衿,尽快给孩子取个名字。
这样有趣的司羽,委实让苏子衿忧愁全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笑?”司言挑眉,却是神色柔了下来,全然与方才盯着司羽时候那冷峻的模样,丝毫不同。
“就是觉得……有趣。”苏子衿弯唇,忽地想起司羽离去前说的事情,便不由提道:“阿言,咱们儿子的名字,你可是想好了?”
想起孩子,苏子衿便有些恍惚,昨日太过疲倦,她只临昏睡前,匆匆瞥了眼孩子,直到现下,还没有抱过。
只是,一声咱们儿子,立即便让司言嫌弃的蹙了蹙眉梢,想着那小子的出生差点夺走他心爱的女子这件事,他便浑身不自在。
“随便起个名字。”司言整了整衣襟,兀自把东西都放在桌前,神色淡淡道:“听说贱名好养活。”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极为认真,可听在苏子衿的耳畔,却是微微愣住。
她抬眼看向司言,有些错愕道:“阿言,你……可是认真?”
那好歹也是她怀了数月生下的孩子,司言这模样……莫非厌弃?
心中如此想着,苏子衿便凝眉,下意识出口道:“阿言,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司言见苏子衿这样问,心中想回一句不喜欢,可见苏子衿蹙眉不展的模样,话到嘴边,他只好立即换了句,说道:“方才我是开玩笑的。”
一边说,司言一边露出极为正经的神色,听得苏子衿嘴角一抽,暗道,这玩笑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笑。
……
……
如此这般便转瞬五天过去,司言说过要随意取个名字,却一连三日,还没‘随便’出来一个。
于是乎,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战王妃和老王妃乔乔便忍不住,一个接着一个,单独和苏子衿谈了一会儿,两人皆是劝着她早日给娃娃取名,毕竟按照大景的规矩,但凡大家府邸内嫡长子生下七日,都要办一场宴席,将大名公布于众,以昭示身份。
如今宴席一干事情,乔乔和战王妃齐齐都准备妥当了,可这名字一事,却仍旧没有着落,想来想去,也只好提醒一番苏子衿了。
听着两人的话,苏子衿倒是觉得不错,故而,当天夜里,两人一起用膳的时候,苏子衿便立即提了一提。
只是,苏子衿的话刚落地,那头青茗便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入了屋内找她。
“主子,小世子今儿个又是方方吃饱了,却哭闹不停。”一边说,青茗一边将孩子递到苏子衿的面前,神色很是怜惜。
这孩子自生来,便是个好脾气的,整日里不哭不闹,很是乖巧,便是见多了孩子的老人,也甚为惊奇。
不过,这孩子却是极为黏着苏子衿,若是睡前没有苏子衿抱着哄,便是如何也不肯睡下,且哭闹的厉害,谁也震慑不住。
苏子衿见此,立即接过小小的婴孩,也顾不得才吃了两口饭,便径直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
也不知是母体的气息浓郁,还是其他什么情况,这孩子一被苏子衿抱在怀里,便停止了哭闹,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子衿,你先用膳。”司言见此,不由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淡淡道:“别管他。”
只头一天这孩子倒是还好,但到了第二天……自从被苏子衿抱过以后,这奶娃娃便好似食髓知味一般,整夜里都要苏子衿哄着入睡。这一度,让司言心中不悦至极。
这样小就知道黏着母亲,等大了一些,还了得?
“阿言,他还小呢!”苏子衿闻言,却是失笑道:“若是我不管他,他哭坏了,怎么办?”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抱起孩子,缓缓踱步到一旁。
“我来抱。”司言拧眉,瞧着苏子衿的眼底,却是有些忧色:“你已然好几日没有完整用过晚膳了。”
苏子衿闻言,心中不由一顿,笑了笑,她便颔首,将孩子递到司言的面前。
司言见此,丝毫没有迟疑便将他抱了过来,手法倒是娴熟,毕竟前一次他抱孩子的时候,手下用力过度,孩子一到他怀中,便哭的更为厉害。
只是,即便司言再如何注意,怀中的孩子却依旧在一瞬间,便哇哇哭了起来,听得苏子衿心下微疼,辗转便打算从司言手上抱回来。
却不料,司言只脸色一沉,冷声道:“再吵扔出去!”
这威胁的话一出口,一旁的青茗便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暗道,小世子不过出生六日罢了,王爷说话,他可未必明白啊。
果不其然,司言的冷斥,不仅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让怀中的孩子哭了更加厉害起来。
“阿言,我来罢。”苏子衿叹了口气,也不管司言同不同意,便将孩子抱在了怀中。
神奇的是,一落入苏子衿的手里,那哇哇的啼哭声,便骤然减弱下来,看的司言眉头一皱,清冷的脸容漫过幽深。
苏子衿这头哄着小奶娃,司言却是忽地垂下眸子,认真道:“子衿,你只关心他。”
自从有了这小娃娃,苏子衿的心思便都在这娃娃的身上,不论是睡觉还是吃饭,时不时总要询问孩子如何,这样几日下来,司言便心中憋得厉害,私心里也愈发不愿给孩子起名。
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就忍不住愣住,随即她摇了摇头,无奈笑道:“阿言,他还这样小……而且还是你的儿子。”
司言这般模样,俨然便是吃醋了,可如此吃一个孩子,且还是自己的儿子的醋,苏子衿却是从未见过。
大概男子与女子,天生不太相同,毕竟孩子在母亲的腹中从无到有,逐渐成长,与母亲总归是血脉相连,便是苏子衿再怎么无感,也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哭得伤心。
“我不欢喜他。”司言看了眼苏子衿怀中的小家伙,眼底有嫌弃划过。
这样小就知道与他争子衿,长大了,估计更惹人讨厌!
如此孩子气的话一出,青茗便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很难想象,如是小世子大了,会说话了,是不是这两父子便会大眼瞪小眼,彼此吃着对方的醋?
一想到这个画面,青茗便深觉好笑,而苏子衿闻言,亦是忍俊不禁。只是,她话锋一转,便又轻笑着道:“阿言,你可想好了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明日就要宴请众宾了,今夜定然要想出名儿才是。”
苏子衿倒是不与司言辩论喜不喜欢孩子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事儿当真没什么好辩的,若是让她不管不顾这孩子,苏子衿做不到,若是让她不理司言,她亦是同样做不到,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等小家伙入睡了,便好生安抚司言。
心中知道苏子衿的为难,虽是不适,司言却还是凝眉,淡淡道:“想好了。”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苏子衿,继续道:“除夕。”
“司除夕?”苏子衿一口气上不来,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好歹司言文韬武略从不输人,如今平白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苏子衿不禁怀疑,他可能是‘伺机报复’小家伙的夺宠行为。
“嗯,”司言点头,神色很是认真:“他除夕那天生的。”
“王爷……”青茗有些看不下去,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这名字……是不是有些随意了?”
“名字罢了,”司言闻言,漠然道:“只是用来唤的,不必太过较真。”
一边说,司言一边煞有介事的走到苏子衿的身边,凉凉看了眼她怀中的孩子。
“阿言,还是换一个罢。”苏子衿轻咳一声,显然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司除夕?除夕?怎么听,怎么奇怪。
苏子衿一开口,司言便立即沉思了下来,好半晌,他才回道:“司冬?”
“咳咳!”苏子衿腾出一边手,捂了捂抽搐的嘴角,心中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司言这到底是当真取不出名字,还是……刻意‘报复’自己儿子?
只是,苏子衿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假咳,看在司言眼底,却以为哪儿不舒服,于是他立即便摸了摸苏子衿的额头,清贵的面色极为严肃道:“方生了孩子,千万不能受凉。”
苏子衿坐月子这段时间,是当真不能见风的,尤其现下二月初,锦都最是寒凉,司言整日里看顾着火炉,就是生怕苏子衿受了凉,落下病根!
“阿言,我不妨事儿的。”苏子衿忍不住弯起眉眼,笑道:“只是,你这名字起得……实在不算太好。”
嗯,岂止是不算太好,应该是太不好了……看来将取名的‘重任’留给司言,委实是一件难事。
心中如此想着,苏子衿便张了张嘴,打算自己来取,却没有料到,司言忽地出声,答道:“司南宴,如何?”
“南宴?”苏子衿凝眉,疑惑道:“宴席的宴?”
若是南宴的话,确实好听。
“不错。”司言点了点头,眉眼寡淡。
南宴,即南燕。
南燕……嗯,总归要飞离巢穴的,如此一来,看这小家伙还怎么与他争子衿。
心中盘算着这般,司言的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丝毫看不出心绪如何。
苏子衿略微一思索,想着这名字倒是好听,只不知是何意味?
想着,苏子衿便开口问道:“阿言,这名字,有着怎样的寓意?”
但凡父母给之女起名的,只要对其重视,便必定有含义一说,好似她的‘长安’二字一般,带着浓烈的爱意,盼她一世长安。
“没有寓意。”司言面不改色,正经十足,淡道:“只不过好听罢了。”
时节一到,南燕离巢……还不好听?
……
……
最后的最后,长宁王府的小世子,总归有了名字——司南宴。
二月初七那一天,王府摆了宴席,极为热闹。因着苏子衿尚且还在坐月子,身子骨不太好,于是司言匆匆宣了小世子的名字,便离了宴席,打算兀自回房陪着苏子衿。
众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司言盛宠苏子衿的事情,早已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而今日前来参加宴席的,也皆是一众皇亲贵族,这些人熟知司言的秉性,自然不会如何议论。
只是,司言前脚刚走,那齐子亦后脚便跟了上来。
“司言!”齐子亦笑眯眯的上前,素来俊逸妖孽的眉眼,染了几丝风霜之色,瞧着倒是不再少年鲜衣,反而增添了少许男儿气概。
司言和苏子衿从烟京回来的时候,齐子亦已然不在锦都。那时齐子怜远嫁岭南叶家,也就是他的表亲一族,他作为齐子怜的唯独的嫡亲兄长,心中放心不下,便护送其前去,一直到三日前,他才抵达锦都,辗转之下,听闻了司言和苏子衿的事情。
司言闻言,便立即转过头来,见是齐子亦,他才淡淡道:“听说你到北魏去走了一趟?”
“是啊!”齐子亦点了点头,笑道:“是不是比从前更惊为天人了?”
一边说,齐子亦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容,显然是在夸耀自己的容色。
他护送齐子怜去岭南的途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两兄妹遇到匪徒,差点人财尽失。不过,到底命不该绝,齐子亦慌忙带着齐子怜逃到边界,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到了北魏边境。后来,北魏起了一场部落战乱,齐子亦和齐子怜两兄妹被迫分离,且失散了去。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齐子亦便潜入北魏皇子的阵营,蓦然发现,北魏声望日渐高涨的皇孙北姬玉衍……也就是如今晋升为皇太子的那个少年,竟是从前一直跟在苏子衿身边的傻小子——雪忆!
于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齐子亦入了北魏的大营,成了皇太子的谋士之一。在寻找齐子怜的过程中,他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贵胄子弟,开始明白什么是战乱,什么又是民不聊生。
直到那场战役得胜之后,齐子亦才找到齐子怜,原来齐子怜躲在难民之中,险些被射杀。好在她保住了性命,最后被齐子亦找回。
齐子亦的话音落地,倒是不指望司言回答,只是,出乎他所料的是,司言闻言,却是抿起薄唇,清冷冷道:“瞧着是不太一样了。”
司言和齐子亦,也算不错,可以说在众多熟识的人中,齐子亦绝对排的上前端。两人虽是不常一起,也从没有过一致的目标,但情谊却是不减,即便分隔两地,多年不见,再见的时候,也一如既往,不曾变化。
“嘿!”齐子亦惊讶起来,难以置信道:“司言,这真的是你?还是说,你有了儿子就不一样了?”
一听齐子亦提起‘儿子’二字,司言冰冷的脸容上便有嫌弃的情绪漫过,看的齐子亦一愣,好半天才领悟过来,讶异道:“司言,你……你不会是在吃自个儿子的醋罢?”
多年的深交,齐子亦心中此时惶恐不已,司言这厮……莫不是当真在吃醋?而且还是吃儿子的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