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战至第二日晌午,萧彻终于不敌,带了一小拨人准备逃离。
孟珂眼见重甲骑兵一个个倒下,含泪咬唇,跟着萧彻逃走。
经过一个大笼子的时候,忽然听到笼子里有人唤他的名字,“萧彻!萧彻!救我!”
萧彻勒住马,往笼子里看了眼,竟是段芙蓉,他的目光淡淡地从她的脸上扫过,没有一丝丝的感情,那漠然让段芙蓉的心擅了下。
果然萧彻再没多看她一眼,便又打马前进。
段芙蓉慌了,在后面尖声喊道:“你这个天生的萧彻!你不爱我了吗?你救我出去啊,我在这里那个慕七会杀了我的!”
萧彻只管打马向前,留下一个狠绝的背影。
他身边那位眼眸清冷的女子孟珂,刺痛了段芙蓉的眼睛,“剑人!你这个剑人!你竟引萧彻,让他不救我是不是?你这个剑人!我饶不了你,待我出去,我要将你千刀万刮,我要把你们一寸,一寸地剁碎,我要把你们的骨肉扮在狗食里喂狗!”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眼见着萧彻带着孟珂,一行人转眼间溜了个干净,她状似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最狠毒的话咒骂着她曾经爱过恨过的男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队人马从铁笼前经过,她连忙喊道:“快去追!萧彻往这个方向逃了!快点把他追回来杀了!”
那些人果然向萧彻逃跑的方向追去。
刚过了片刻,却又被截了回来,之后的发展,出乎慕七与慕少离的意料之外。
来的竟是杜素心与方鱼领导的八万铁骑。
这时候,沉浸在胜利中的慕七正在清点人数,因为之前萧彻方有五千重甲骑士加入,慕七这里也是死伤惨重,如今竟只剩余了两三万士兵,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这场仗是胜利了,玉郡到手了。
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功夫,便听得方鱼和杜素心率八万铁骑到此,并且以慕七杀害自己的亲父慕天赐,并此刻与慕少离在一起为由,要慕七和慕天赐这两个“反贼”认输投降!
这一下,真正是没有预料得到。
慕七又怎么肯认输呢,迅速纠集起残部抵抗,最后被逼到玉郡一角,又方实力悬殊,而方鱼与杜素心似乎并不着急,双方因此得到一个短暂交流的机会。
慕七站在高处,向方鱼与杜素心喊话,“你们错了!我慕七来此,乃是为了拨乱反正,刚刚才打跑了西凌国的萧彻,我并不是反叛,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但是你们可知道,圣上已经被玉郡的人杀死,如今慕氏一族,只有我慕七可堪当大任,若是你们忠心为东夏,此时便该投靠于我的麾下,介意封王封候,你们要什么,我便给你们什么!”
方鱼和杜素心对视一眼,都沉默着。这种沉默令慕七发慌,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七又进一步道:“事到如今,你们人多,我人少,但是你们若是要将我诛杀在此,亦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如这样,我们各自回京,让文武大臣们评判一下。”
这话更引得方鱼忽然笑了出来。
直到这时,方鱼才道:“慕七,圣上未死。他只是带了原玉郡的三万军士,去做该做的事情了。他若不放出他已离世的消息,你慕七如何能如此全力以付地与萧彻及萧炎残余打一场?他便是要让你们狗咬狗,而我,不过是奉命来收拾残局而已。”
“什,什么?”这个消息,让慕七眼前一黑,站立不稳,从帅台上栽了下去。
好在下面的兵士及时接住了他,他才没有被摔伤。
之后,他便被送进了大帐休息。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慕七觉得全身乏力,空气中似乎脱着了些什么,让他很是难受。云珠守在他的身边,见状连忙端上热茶,“七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慕七心情烦闷,将茶打翻在地,这才道:“这是哪里?”
“这里还是大营。”
慕七听闻,连忙冲出帐子,可不是,空中繁星点点,营中篝火处处,若不是不远处可看到那黑压压的军队如同山一样,将他们压在这小小的空地上,他必以为自己之前不过做了场恶梦而已。
方鱼居然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玩起了对恃。
他一步步地向前行去,直到遇到也如他一样,盯着远处军队看的慕少离,慕少离的脸上满是茫然,显然对于方鱼的做法,他无法理解。
二人尚未说话,便听得旁边铁笼子里的段芙蓉道:“两位慕公子,请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只是个没有用的残废人,你们关着我也没用啊,反而还要在这兵荒马乱中保护我,你们放了我,便让我去自生自灭,我是绝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慕七看了她一眼,忽道:“你过来。”
看他面色和善,段芙蓉便小心翼翼地靠在铁笼之上,“慕公子。”
慕七轻轻一掌击在她的脑门之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倒在笼子里。
“慕七,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这小娘们玩。”慕少离不满地道。
“你放心,我没玩,我只是在想办法保我们的命。”
又道:“你知道,方鱼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进攻吗?”
“为何?”
“因为我这里,有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只要她在我的手中,我们便有可能逃得活路。想来,当初我为防万一,将她带到身边来,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接着,慕七在慕少离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夜越来越深,双方都没有什么动静,仿佛已经能够和平相处了。
只是在营帐的一处,一个女子被绑在柱子,上发披散,衣衫上染了些鲜血,脑袋低垂,仿佛已是奄奄一息。
在这静谧的夜里,大帐忽然被长刀划开一条口子,有几个人跳入了帐中,其中一人立刻跑到柱子前,“云珠!”
只见那女子似是听到了,勉强地抬起头来,看到她脸上的情景,倒是将黑衣人吓了一跳,脸上全部都是细小的伤口,也不知道抹了些什么东西在伤口上,伤口卷曲收宿并且发黑。这简直不像是人的脸了,而是魔鬼的脸。
“你,你快救我出去!”女子道。
这下,黑衣人总算知道,她并不是云珠。
一把将她推开,他道:“上当了,我们走!”
出了帐子,才发现慕七和慕少离正等在那里,而慕七手执长剑,此时剑逢正逼在云珠修长的脖颈上,“方鱼,我知道是你。看到刚才段芙蓉的样子了吗?是不是很可怕,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立刻退兵十里,并且永不再犯玉郡,玉郡是我的,若是你不照我说的做,我现在立刻就杀了云珠!
你走后,需率这八万铁骑保护玉郡,若是有人胆敢进犯玉郡一次,我就在云珠的脸上划一刀,若是进犯两次,我就在云珠的脸上划两刀,若是有人要杀我,在我死之前,我必杀了云珠,方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方鱼扯掉脸上的黑巾,骂了声,“卑鄙,无耻!”
而云珠见到这一幕,已然是惊呆了。
在慕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只是呆呆地抬眸看着他的唇,那一个字,一个字,都好像是淬了毒的箭,狠狠地射在她的心脏之上,使她生不如死。
直到这时,她的目光才缓缓地落在方鱼的身上。
她虽然不懂政务,这时候也知道,慕七做了那不忠不义之事,而方鱼甘冒大险闯到这里来,乃是为了先将她救出去。
“哈哈哈!慕七,你这个胆小鬼,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方鱼大声道。
“你想和云珠死在一起,或者让云珠觉得你是为她而死?休想!那八万铁骑认令扉不认人,你死了又有何用?这八万铁骑不会放过我,而我也无法掌握这八万铁骑。”
方鱼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少主的意思!当初,他令我去帮助杜素心,我还有些不服气,为何杜素心可以成为掌令人,而我却不能?为什么,他对我的信任度,还没有他对杜素心的信任度高,却原来如此,他早已经看透我有这个致命的软胁,没错,云珠便是我的软胁,可惜慕公子,你的一切算盘还是打错了,就算你用素心协持我,我也依旧没有办法按照你说的做,因为我并不是掌令人。”
这话让慕七的脸色亦是变了。
方鱼苦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什么少主可以做皇帝,而你只能做臣子。”
这句话如同一个霹雳,使慕七的脑子空白了片刻。
是呀,这场战疫,慕七输入惨。输得太突然。
“慕七,你放了云珠!她是无辜的!”方鱼道。
“不,七哥哥,你若将我推给别人,我却也不想再活了。”说着也不看方鱼一眼,忽然抱住了慕七的长剑,猛地往自己颈上推去。慕七还在想方鱼刚才所说的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待查觉时,已经晚了,云珠的伤口的鲜血喷到他的身上,他手中的长剑当地掉在地上。
方鱼大喊了声,“云珠!”冲到近前来,一把将云珠揽入到自己的怀里,慕七被推的后退了好几步,眼见云珠的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他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云珠!云珠!”方鱼悲恸不已,那哭声使旁边的诸人都不禁黯然。
云珠死了。
慕七最后可持的屏障也没有了,他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上天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忽然又想起自己的父亲慕天赐,此时却是后悔极了,当初竟没有听他的话,还亲手杀了他。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喃喃地道:“父亲……父亲,儿子,儿子对不起你……”
慕七忽然抽出身边侍卫的大刀,大刀反灌,颈子上一阵疼痛,随着一股灼热的鲜血喷溅,他直直地倒了下去,似乎很想要笑一笑,最终却没有笑出来。
慕七就这样死了,慕少离此时已经偷偷地换了一套小兵的衣裳,不动声色地混入士兵队伍中,转眼间已经使人难以分辩得出了。
一阵夜风吹来,方鱼将云珠的尸体抱起来,放到了慕七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