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苑,马场,德妃萧九娘策马前进,她身着戎服(女版),扎着马尾辫,骑着紫骝马(枣红马),远远看去英姿飒爽,若是穿上铠甲,就是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
即便没有铠甲,萧九娘也宛若一个男装丽人,在左右骑马健妇的陪伴下,向着前方障碍发起挑战。
障碍为三道横栏,横栏之间间隔很近,马匹越过第一个横栏之后,没走几步就得跨越第二道、第三道横栏,这对于马的要求不低,同时也需要骑手能够熟练驾驭坐骑。
最重要的是,人和马都不能畏惧这三重障碍,不然是跨不过去的。
眼见着横栏越来越近,聚精会神的萧九娘做好了准备,正要驾驭坐骑跨越第一道栏杆,结果马儿忽然气势一落,速度放慢,往一边拐去。
面对三重障碍,紫骝马胆怯了,不敢冲。
颇为失望的萧九娘,没有鞭挞坐骑,驾驭马儿缓缓前进,不时摸摸那漂亮的马鬃,以示鼓励。
护卫左右的健妇们见着妃主挑战障碍失败,却无坠马危险,松了口气,放慢速度,缓缓跟在后面。
萧九娘骑着马,缓步跑在草地上,看着周边秀丽景色,只觉心旷神怡。
她本不会骑马,成了宇文温的妾后,在对方要求下,开始练习骑马,渐渐的习惯了骑马代步,但实际上她出行时处于安全考虑,还是以坐马车为主。
出行坐马车,是南朝士大夫风范,而骑马代步的官员(武将除外),多为士大夫们耻笑,所以在江南,女子骑马代步在大部分场合都会被人认为是一件颇为无礼的行为。
萧九娘可不管这些,她觉得只要夫君喜欢就行。
而实际上,在长安,女子骑马出行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即便是贵族女子,骑马代步的现象也稀松寻常。
宇文温自从登基以来,多次携女眷出游,都是骑马出行,皇后和后妃们骑马陪伴,所以萧九娘觉得自己的骑术还得好一些,才能跟得上夫君的步伐。
一辈子跟着。
萧九娘正想着一会再挑战三重障碍,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人,那人站在凉棚前,一手拿着个果,一手不住摆动,向她招手。
见着是夫君在向自己招手,萧九娘策马转向,要往宇文温那边去。
忽然间喊杀声传来,萧九娘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却见一群骑兵从侧翼冲了过来。
一个个披坚执锐,喊声震天、杀气腾腾。
马是什么马?高不过三尺的果下马(矮马)。
盔是什么盔?绢布所制盔(看起来像兜鍪的布帽)。
甲是什么甲?绢布所制绢甲(看起来像盔甲的衣服)。
刀是什么刀?竹制长刀(玩具刀)。
人是什么人?小家伙们。
也就是说,这伙骑兵,是“果下马骑兵”,前锋,是萧九娘为宇文温所生儿子宇文维宁,如今已差不多十三岁。
身着绢甲的宇文维宁,骑着果下马,头戴双翎盔(插着两根翎毛的绢盔),挥舞着手中竹刀,作为“前锋”,向着“敌营”冲去。
他见着生母靠近了己方的冲锋路线,急得喊起来:
“阿姨,阿姨让让啊!!”
宇文维宁左侧,是小一岁的异母弟宇文维乾,宇文维干同样头戴双翎盔、身着绢甲,挥舞着竹刀。
紧随其后的,是年纪不过六岁的宇文维屏、宇文维行,一身武将打扮,作为“陷阵”,随着兄长们进攻“敌营”。
宇文维宁右侧,是堂弟宇文珪、宇文瑑,同样“披坚执锐”,作为右翼,随着前锋“踏阵”。
还有一名幼童,年纪七八岁,也是一身武将打扮,戴着三翎盔(插着三根翎毛的捐盔)、手中挥舞着竹刀,哇哇大叫,兴奋得满面通红。
这位的辈分最高,是宇文维宁兄弟几个的“堂叔”、“叔叔”,所以是中军主将,领着一群年纪相仿、骑着果下马、戴着单翎盔的伴当,作为中军主将“压阵”。
一群果下马骑兵在冲锋(速度不算快),相互间拉开距离免得撞在一起,浩浩荡荡杀来,萧九娘瞧得明白,赶紧扯住缰绳让道。
眼睁睁看着这群骑兵“呼啸而过”,将带代表着敌军的一群稻草人“砍翻”,然后中军主将亲自“拔旗”,随后激动得不断摇旗,“部下们”也激动得欢呼雀跃。
这位“堂叔”正要带领部下“迂回”,去“烧”敌军粮仓,却听得锣声响起,原来是有人“鸣金”,让他们“收兵”。
萧九娘见着小家伙们像模像样的“收兵回营”,不由得莞尔,下了马,向着敲锣“鸣金”的宇文温走去。
宇文温见着面颊红扑扑的爱妃走来,把锣交给侍女,接过毛巾,递给萧九娘:“赶紧擦擦汗,喝些汤饮。”
“嗯。”
两人并排向“宿营地”走去,手拉着手,而“得胜归来”的“将士们”,正兴高采烈的规划下一次“进攻”。
“堂叔”宇文皛,为杞武王宇文亮幼子,是宇文温的堂弟(弟弟),虽然年纪小,按辈分是宇文温诸子、诸侄的叔叔。
如今的皇宫内苑,成了“儿童游乐场”,不仅有“果下马骑兵”,还有“滑板少年”、“拓展少年”,这一切,都是宇文温精心安排的。
他要让儿子们、侄子们、堂弟(弟弟)有个快乐的童年,这些小家伙们,不该早早就戴上各种成人强加的枷锁。
宇文温不想重蹈宇文邕的覆辙,不想靠着棍棒教育,教育出一个比一个差的败家子。
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日后被儿子轻轻松松败光。
“得胜归来”的小家伙们沸反盈天,宇文温又不好过去板脸,免得大家拘谨,于是早已准备就绪的贵妃杨丽华、昭仪张丽华,领着宫女端着各种点心、饮品来“犒军”。
坐在一边的宇文温,看着兴奋不已的宇文皛,有些感慨。
宇文皛年幼丧父,没有享受太多父爱,不过有兄长(宇文明)照顾,平日里在杞王府玩耍,倒也自在。
然而好景不长,宇文明薨了,杞王府一片缟素,宇文皛的几个侄子宇文理、宇文珪、宇文瑑要守孝三年,不可能陪着宇文皛玩。
所以宇文温承担起责任,让堂弟(弟弟)宇文皛入宫,和年纪相仿的宇文维宁等人玩耍。
一开始,宇文皛放不开,有些拘束,不过毕竟少年心性,见着五花八门的玩具和游乐设施,很快就乐此不彼。
如今结束守丧的宇文珪、宇文瑑也加入进来,内苑天天都有小家伙们欢快的笑声。
宇文温对此觉得很满意,小家伙们过得很快乐,不枉费他的一番心血。
既然是宗亲,那么至少年幼时能够玩在一起,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至于长大成人之后,相互间是否关系融洽,已经不是宇文温能够干涉的了。
此时此刻,见着宇文皛高兴,宇文温也高兴,他知道生父的遗愿,是打算把宇文皛过继给已故的邵国公宇文胄,继承邵国公一系的香火。
不对,不是邵国公,应该是邵(国)王了。
这件事,宇文温觉得不急,等宇文皛长大些再说。
和宇文皛有关系的另一件事情,相对来说比较麻烦,宇文温在考虑是不是要解决,或者视而不见。
那就是长安城里,如今有两个宇文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