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城南,巴州刺史宇文温站在城头极目远眺,今日风轻云淡阳光明媚所以视线很好故而长江对岸的武昌城轮廓依稀可见,这座城可是让他昼思夜想、辗转反侧。
此时的武昌是后世的鄂州,而后世‘武汉三镇’之一的武昌则是如今陈国郢州江夏郡夏口城,三百多年前的东汉末年吴王孙权便是在此时宇文温对面的城池(时称鄂县)称帝建都,取“以武而昌”命名为武昌。
武昌北面临江而其余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西面的樊口设有樊山戍,东面沿江的燕矶设有烽火台,从孙权在此建都到吴末帝孙皓再度还都与此,孙家经营武昌五十五年占东吴立国时间的四分之三。
南岸的武昌和北岸的西阳隔江相望原本互为犄角扼守着长江水道,如今北岸已为周国所有和江南陈国隔江对峙,武昌和西阳相互提防一来防着对方吃了自己二来是琢磨着吃了对方。
城头上跟在宇文温身边的只有寥寥几人,平日里常见的那几个‘爪牙’如今已不见身影,朝阳映照下寥寥数人的身形显得格外萧瑟。
平日里用来提升逼格的千里镜已不在手中,宇文温身着便服如同一个伫立城头的文人正摇头晃脑要做出千古佳句却因为对牛弹琴无可奈何。
“郎主,这几条鱼要是再不烹就要翻肚皮,到时可就不新鲜了。”张鱼在一旁说道。
宇文温的身边放着个木桶里面用水养着几尾鱼,此鱼样貌奇特为樊口出产的鳊鱼又称武昌鱼,他看着那几尾鱼一笑随即说道:“放了吧,本官要吃的,是对面那一条。”
话音刚落,江对面武昌城东侧的燕矶上烽烟冒起不久之后更远处也有一柱柱烽烟冲天而起如同接力般沿江向东面传去。
燕矶位于长江南岸,而与它隔江对望的便是江北的巴口,如今的巴口外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向江南岸冲去,那是准备已久的巴州水军,其上装载的是要渡江厮杀的虎林军士兵。
“武昌城的地形本官已经熟记于心,城池该怎么改造也定了稿,城里的豪宅也已经选好了,武昌鱼的做法也想出了几种,是成是败就看今日这彩票中不中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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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巴州水军战船里,士兵们身着两当铠头戴铁盔手持武器坐在中间一动不动,两侧是身着便服的桨手正在船长的号令下奋力划桨,伴着号令声士兵们抬起头兴奋地看着四周。
前后左右都是己方战船,船身狭长舱内中间坐着士兵两边是桨手,船两侧伸出密密麻麻的船桨整齐划一的划着水,一艘艘船如同蜈蚣一般浮在水面向前冲刺,船头把大浪撞碎方向直指武昌城。
有的战船坐的全是士兵,有的却是驮着战马,因为逆风的缘故所有战船都收了帆完全是靠划桨前进,巴口在武昌的下游所以战船们都是逆水而行。
张须陀全身披挂坐在船舱里,紧紧握着手中长枪看看前方的南岸热血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参战而刚上战场就是一次大规模的作战。
他参加的是西阳郡公宇文温组建的虎林军,就是那一支梦寐已求想要加入的军队,原以为没指望但是今年跟着父亲被迁往西阳城后机会就来了。
虎林军招兵,能吃苦、老实听话、身体健康的优先,这几条他都沾边加上识字所以通过了‘面试’顺利入营,父亲被安排在州衙里做事原本不支持他当兵但最后还是拗不过。
练三日休一日的训练强度确实难熬,所幸一日有三餐吃得也不错顿顿有肉(鱼居多)而盐也舍得放,这几个月来他和其他两千名新兵被操练得嗷嗷叫但是都熬过来了。
再也不怕骑兵冲击,胳膊和腿都比入营前粗了一圈虽然皮肤晒黑许多但力气也大了许多,穿着两当铠背着干粮挎着腰刀越野跑也不在话下,放假回城探望家人时都说自己壮了,个子似乎也高了一些。
“再过一会就能厮杀了!”张须陀喃喃自语,他们之前已经练过多次渡江作战,虽然是在湖里但也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风浪大些罢了。
他本不会游水可被逼着学会了,时不时被赶上船去‘摇啊摇’如今也不晕船了,不光是他,所有虎林军士兵都是如此,虽然不如水军那帮泥鳅但至少不晕船不怕水。
“哎哎哎!我说你们一个两个怎么的,像吓傻的鹌鹑一个个缩头缩脑的,怕了?!!”什长大声嚷嚷着,他是老兵提拔上来的什长,历经虎林军多次大战算是‘老资格’。
“怂货!!怕没怕给个话!!”
“不怕!!!”士兵们齐声大喊着,他们知道什长是在做战前动员所以很认真的回答,第一次真刀真枪的作战当然紧张但人都有第一次不是?
“杀人,和杀猪没区别,长枪捅在人身上和捅在猪身上也没区别!血,都是红的,喊声,都是凄凉的,都没什么区别!!!”
新兵的训练待遇比老兵好因为训练时他们能见血,真的见血,虽然只是用长枪捅活猪但也是让许多人手忙脚乱,尤其是那些嚎叫着向自己冲来的活猪。
也不知道上官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活猪,又肥又大尾巴上点了火嚎叫着夺路而逃,张须陀总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狼奔豕突,刚开始他们出枪哆嗦未曾料给一群活猪冲了进来个个被撞得鼻青脸肿拱翻在地然后被骂得狗血淋头,练过了几次他们算是适应了。
“光说谁都会,看看,看看,江岸就在面前,下船时腿可别软扑到水里!!!”
“武器都抓稳了,杀敌就能立功,立功了就能分田、分地、分女人!!家中老小过得如何就看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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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东门,血流成河,今日早上刚开城门不久便遭到一群杀神的袭击守门士兵损失惨重,武昌太守亲自领兵来救却被那伙人死死守着城门无法夺回。
“明府!燕矶那边放出烽烟,是北岸的周军渡江了!!”一名部将匆匆跑来大喊着。武昌太守樊亮闻言面色一紧随即派人去放烽烟。
城中烽烟一起那西面的樊山戍也会放烽烟向西侧的永兴、夏口接力传去,樊山西麓樊口的武昌水军战船见了烽烟就会冲入长江拦截来袭的敌军战船,大战也就开始了。
这是一场迟早会来的血战,自从除夕之夜始兴王领着军队北渡袭击西阳惨败后对方必然会报复,从那时起樊亮提心吊胆的防了数月终于还是迎来了这个时候。
那个周国的巴州刺史宇文温不怀好意他知道,对方训练士兵、整顿军备、打造战船操练水军他都知道,所以他在郢州刺史的指示下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连东门遇袭后迟迟无法夺回也是他有意为之。
江北居心叵测但陈国先发制人进攻西阳那是不可能的,一来兵力粮草不足胜算不大二来朝廷也不许,先帝驾崩新帝即位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擅开边衅。
但是对方主动进攻那就不一样了,作为一州刺史一郡太守自然是守土有责若是敌军来犯非但不能避战还得来个迎头痛击,只有把对方打疼了才会老老实实缩回去隔江对峙。
向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这个心存不良的贼人要来那就正好来个一了百了,对方‘拿下’了东门且只要东门还在其‘控制’之下自然会有后续的士兵拼命渡江过来以便夺城。
燕矶只有烽火台没有水军战船停泊且已经放出烽烟所以周军登陆后的目标必定是武昌城,等得数千士兵过了江那么再想回去可就是妄想,樊口上游樊湖里驻扎的水军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可都不是巴州那些新建水军能够抗衡的。
而武昌的东门就算失守对方也攻不进城池太深,樊亮的任务就是领着军队守住武昌城让周军大部无法入城,接到烽烟传讯的西面永兴驻军以及夏口援军还有东面阳新的援军很快便会赶来左右包夹这群倒霉鬼,到时对方要么死要么投降没有第三个选择。
“明府!望楼传来消息,岸边有大批周军登陆,人数过千!!”
“好,马上让水军战船出动!!”樊亮开始下达命令,对方的兵登陆了那么下一步可以开始,除了东门外南门、西门、北门他都已经让人堵死防止有对方内应开门。
巴州刺史宇文温除夕夜在西阳城设了个陷阱让大陈的始兴王陈叔陵钻结果得手,樊亮如今也在上官的指示下在武昌设下陷阱来个以牙还牙,原以为还得等到秋收过后对方才会动手结果现在就来了。
什么时候来都一样,登陆的兵力被吸在武昌城而江面上是己方水师的天下再想逃过江没门,要是周军想在樊口弄些什么勾当让陈军战船出不来也是白日做梦。
来就来吧,撞得个头破血流也就消停了,樊亮就想着通过今日一场大战保得武昌今年平平安安,那个不甘寂寞的巴州刺史伤亡惨重就算要再组织军队南犯怎么着也得明年。
“宇文温,若是你不知死活亲自领兵来犯那就莫要怪本官也来个‘决战武昌之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