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年纪小,对什么都好奇。”张澜似乎很了解包容的样子,幼清话锋一转,问道,“十一殿下的生母,公公认识吗?”
张澜点点头,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道:“他生母原在圣上身边服侍,后来得了临幸便怀了身孕,只是她运气不大好,生产前不知怎么着和圣上闹了一通,被圣上贬去了干西,又在生产后气虚没多久就去了。”他看着幼清,有意说的详细一点,“殿下出生时,杂家和钱公公还有以前长春宫的一位姓唐的华姑姑都在,出生就留在了干西!”
“那十一殿下小小年纪却没有见过生母,着实可怜。”她说着掩面一笑,道,“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不瞒公公,我自小也是如此。”
张澜第一次听幼清说起自己的身世,他含笑道:“宋太太苦尽甘来,定会越来越好!”
幼清笑着道谢:“壬葵之乱时,公公当时也在圣上身边服侍吗?”
“是,杂家当时和钱宁都在圣上身边服侍。”张澜看着幼清,又道,“那一夜可真是惊天动地,如今杂家想一想,都是忍不住后怕!”
幼清点点头,很好奇的道:“当初长春宫中,住着的是倪贵妃?”
“嗯。倪贵妃很得圣宠,不过可惜了……”这是宫廷秘辛,张澜点到为止,幼清却是追问似的,又道,“那……这位倪贵妃是哪里人?”
张澜终于有点明白幼清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了,他目光微顿,很严肃的道:“这位倪贵妃非中原人士,乃是关外遗族柔然的后裔,景隆十五年底入宫,因容貌美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圣上对她很是宠爱,只是可惜……出了那种事,她被人连累陷害,此后一直关在干西之中,未曾出来过。”
“哦,原来是这样。”幼清想了想道,“那抚养十一殿下的,又是哪位娘娘?”
张澜正色看着幼清,道:“正是这位昔日的倪贵妃!”
幼清的心一下子沉了湖底,壬葵之乱,倪贵妃……柔然……十一皇子……西苑……
这一切的一切,凌乱繁杂的聚集在她的脑海里,她勉力支撑着,笑了笑道:“公公务须多心,我只是对十一殿下的身世忽生了兴趣,没有别的意思。公公不必担心我会胡乱说出去。”
“宋太太不必解释。”张澜沉声道,“你问的也并非什么秘密,虽不易多谈,可知道的人也不少,杂家也不曾为难!”
幼清站起来朝张澜福了福,疲惫的道:“那我告辞了!”她脸色很难看,煞白煞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张澜看了出来,虽好奇原因,却没有多问,颔首道,“回吧,杂家也回了。”话落,看了幼清一眼,道,“宋太太保重,往后若有事可随时来寻杂家。”
幼清道谢,张澜便径直出了门。
“周芳……”幼清扶着桌子,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周芳快步进来,一见幼清的脸色很难看,忙过来扶她,幼清一把抓着她的手,“我们……去三井坊。”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太!”周芳抱住幼清,采芩也急着跑了过来,周芳问道,“是不是旧疾犯了?”
采芩摇摇头:“不像是旧疾犯了。”她低声道,“太太说三井坊,那我们就去三井坊。”周芳颔首,又道,“要不要和老爷说一声?”
“暂时不要,太太的脾气你该知道的,她不说,你不要擅自做主。”采芩话落,搭着手抱着幼清,周芳凝眉看着眼睛闭的紧紧的幼清,虚弱的仿佛枝头上一片随时会凋落的枯叶似的,她颔首道,“好,那就先不要告诉老爷。”话落,和采芩抱着幼清下楼上了轿子,径直去了三井坊。
三井坊修葺后一直空关着,里头只有两个婆子守着门,见着周芳抱着幼清进来,两个婆子忙活着将房门打开,重新铺了床换了被子,周芳将幼清放在床上,采芩给幼清喂了几口的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幼清才缓缓醒了过来。
“太太。”采芩半跪在床前,低声道,“您有没有好一些,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幼清没有吱声,低声道:“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采芩应是,起身出去又关了门。
房间里暗暗的,幼清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承尘,脑海里理着张澜方才说的话……
其实不用理,答案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不敢面对罢了!
壬葵之乱……这件许多人都知道的一次以戏剧性的开始,却以悲剧结尾的宫廷之乱,她一直和所有人一样,带着玩笑甚至嘲讽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那个女官拙劣用绳索套在熟睡的圣上脖子上,竟然打了个死扣,不等她勒死圣上便惊动了旁人,结果自然被抓了起来,那位女官做事纯度胆小,被抓后的反应也非常的古怪和迟钝,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很蠢很拙劣的人和手段,竟然差点要了圣上的命。
圣上自然大怒不已。
但在这件事中,最倒霉的不是那个女官,而是长春宫的主人倪贵妃,因为圣上是在她的宫中出事的!
她一直以为倪贵妃已经被处死,却不曾想到她还活着……或者说,她还曾经出过宫门,在外面逍遥了三年!
难怪父亲讳莫如深,难怪宋弈说时机不对不与她解释,难怪汪氏像是抓住了他们的命脉似的,敢在她的府里颐指气使,难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