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传播速度好似冬日夜晚的寒风,迅速,猛烈。
第二日上午,整个侯府中的大大小小的主子、奴仆几乎没有不知道侯夫人去探望过五夫人,而且五夫人这一胎是男婴。
没有人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
太医院的前任医正乔高升在陪护五夫人,而消息又是侯夫人去过那里之后传出,显然是五夫人早已知晓胎儿的性别,只是对外一直没有透露而已。
林夕落早上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这个消息飘散到后侧院中,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侯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夕落,你可告诉她怀的是男婴?”姜氏一早就跑来此地,林夕落端着一碗粥呆滞原地,“什么男婴?”
“侯府里头可传开了,侯夫人说你这一胎是男婴。”姜氏看着她,“怎么?难道不是?”
林夕落眨了半天的眼睛,撂下碗道:
“什么是不是的?她来那么会儿功夫我跟她说这些作甚?再说了,这肚子里是男婴女婴我也不知道啊!”
姜氏也愣了,“那是怎么回事?五弟呢?”
“一早就进宫了。”林夕落看着一旁的账册,都是早上管事们送来的,“我这儿正准备查帐呢,过年了,粮仓和盐行、钱庄、赌场都要开始分红利银子。”
姜氏一脸的惊诧,“如若不是你说起的,难道是侯夫人自己说的?不应该啊,她不是这般惹事生非的人,何况说你腹中的是儿子,对她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魏青焕要争世子位,而他们都巴不得林夕落这一胎生个女孩儿,怎么会放出这样的话来?
林夕落听了胡氏的话则道:
“这又不知道是谁多心想搞鬼,把目光都齐聚了我这儿来。”
“方太姨娘?”姜氏豁然想到她,这倒不是对侯夫人有多么信任,而是侯夫人向来不做这种猥琐暗动之事……
林夕落冷笑,“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管是谁,这些时日你要多注意些,就怕有人信了,对你这方不利,我这几日要跟随你三哥在年前四处走访各家各户拜年庆礼,实在推脱不开,待这几日过了,嫂子再来陪着你。”
姜氏也有些担忧,林夕落则点头道:
“放心,您跟着三哥去忙,我这里心中有数。”
姜氏有事在身,没说几句便先离开,林夕落这会儿也无心再往嘴里塞东西,摸着肚子嘀咕道:“……瞧着你快生出来了,这帮人开始瞧咱娘俩儿不顺眼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林夕落查完了帐,将分配的红利让冬荷与秋翠备好,而后便等着众人来领。
可午饭还未等入口,胡氏便匆匆赶来,林夕落见她吓了一跳,而胡氏开口则问道:
“你定了腹中是男婴?这等话怎能随意的往外说?这傻孩子,你疯啦?”
“你也知道了?”林夕落心里更沉一分,如若只是中传谣言她还不算太过畏惧,可如今传出府外可是招了大麻烦了!
胡氏听了更是满心焦虑,“自当知道,如今风言风语的,四处都在传了!”
林夕落沉叹口气,胡氏又怕她动怒,连忙扶着她:“你可不要生气,小心着身子……”
“生什么气?一早三嫂就来说过此事,本以为只是侯府中传,谁想到连府外也都在传,这个嘴欠的人不得好死!”林夕落咬牙切齿的诅咒,胡氏则即刻扶着她坐下,“这事儿不是你说的?”
“不是女儿说的。”林夕落将昨儿侯夫人来探望她和谣言的事讲给胡氏,胡氏只觉得这一颗心都快蹦了出来,嘴唇哆嗦道:
“这……这明摆着是跟你过不去了!”
林夕落这会儿也有些思绪紊乱,只让胡氏坐在此地歇息陪着,她则继续看着那些账目算银子。
胡氏看到她在一旁沉默则不敢出声,可她一个身怀有孕的人又要顾着忙理帐的事,这要多耗费脑子?
可胡氏心里担忧却不敢说,只得凑上前,帮着她算一些小数的银子,为林夕落减轻点儿负担。
林夕落看着胡氏在一旁帮忙,本有些烦躁的心情淡定下来……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亲情情分,她还有什么奢求的?
将账目拢好,林夕落拽着胡氏进了内间陪她,则问起老太爷的身子。
胡氏说起林忠德则更是连连叹气,手足无措,林家在闹,林夕落这方也悬着一颗心,胡氏这一会儿也是强挤着笑,话语出口思三分了。
“夕落,林家的事有你父亲,可母亲惦记着你,如今这等谣言传出,纵使你想抹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男丁自当皆大欢喜,可如若不是,那侯府之外看笑话的人唾沫星子也能气你个好歹,母亲不求别的,只求你如今别太窝心,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另外便是真的与你想的不一样,那也别生气,生个外孙女母亲一样疼她,啊?”
胡氏宽慰着林夕落,目光中乞求的模样让林夕落实在无法拒绝,“放心吧娘,我无事的。”
这事儿中间的关系实在杂乱,胡氏想出主意也实在无从下手,可既然林夕落已经心中有数,她安慰半晌则也在日落之时离开了宣阳侯府。
送走了胡氏,林夕落一直隐忍的怒意才微微显露,这是哪一个贼心的人传出这等谣言来恶心她,不但是恶心她还要在魏青岩的身上泼一盆脏水,而且还卷进了侯夫人。
她在此地闷声不语的养身子就全都当她脾气好?能忍受住这等非议不成?
如若她腹中的胎儿不是男丁,不仅是她要被脊梁骨戳死,魏青岩也遭受嘲笑,连带着乔高升都要受牵连,而侯夫人呢?话语是从她口中传出,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她与林夕落婆媳关系不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纵使她否认也没有人会相信,即便她与侯夫人一同站出来否认,更不会有人相信。
这个时机实在是掌握的太好了,这个人,她一定要揪出来!
林夕落长吸一口气,这件事她等不及魏青岩归来再动手,独自在屋中叫了薛一出来。
“今儿的事你也听说了,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林夕落纵使压抑着怒气,可她话语中颤着的声音都在表露她的急迫。
“不知道。”
“去查!”林夕落下了命令,薛一则道:
“此事魏大人还没有吩咐,我不能离开此地。”
“不要说你不知道,不能离开,这件事等五爷归来恐怕就晚了,薛一,你不要瞒着我,你明明心里有答案可是却不肯说。”林夕落带着一股怨气,薛一却没有发出声响。
林夕落有些闷气,“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知道都是为我担心,可如今已经瞄准了我的肚子,为了孩子我也要把此事处理好!”
“薛一,你听到没有?”
“你倒是说句话!”
林夕落等不到回音,不免抬手将床边的莹烛重新燃亮……那一处已经没有人影,林夕落沉了一口气,这是走了?还是去查此事?
她知道自己未能控制好情绪,可这件事说大便大、说小也不小,她必须要迅速的将此事遏制住。
否则就会像一张无形的网,待真的散播广泛,无论是她还是魏青岩,都难以将其受压住,等待的滋味儿不好受,她不能将这件事的荣辱都放在腹中孩子的身上。
那岂不是一种罪?
侯夫人也得知如此消息,则是从宋氏的口中得知。
“母亲,这话会是谁传出去的?林夕落那个女人没有这般傻吧?”宋氏有些担忧的看着侯夫人,“……是您吗?”
“闭嘴!”侯夫人满脸怒意,“我怎会做这等恶心人的事。”
“如今侯府之内和外面全都知道了……”宋氏心里头格外烦躁,如今这一说,她想对林夕落下手都不行了,众多眼睛盯着林夕落,谁这时候还有贼心岂不是被人戳死?
“会不会是她为求自保?”宋氏试探的猜测,侯夫人瞪她一眼,“如若是你,你会做这等事吗?”
“媳妇儿自当不会,又不是傻子。”
“你都不会,何况那个女人?”侯夫人如此说辞则让宋氏不满,她除却嫁的魏青焕是个不中用的以外,她哪点儿比不上那个无规矩的泼辣女人?
侯夫人沉思,宋氏不敢多嘴,花妈妈此时在一旁听候许久,则言道:
“夫人,可否要关注下方太姨娘那一方?”
花妈妈说出这话,让侯夫人则细细的想,“会是她?我已经应允了她在府外置家业,她还有何所求?”
“老奴也不过是随意一说。”
花妈妈没有再开口,而侯夫人则将注意力往方太姨娘那里转去……
而此时的方太姨娘则在斥骂齐氏,面红耳赤,恨不能将她掐死一般!
“不过是让你悄悄的传出话罢了,如今府内府外都知道了,你这是想害死老四、害死我吗?”
“媳妇儿又不知道那女人嘴如此大,不但府内传,外方也传出去,如今您骂也无用,咱们怎么办?”齐氏有些慌乱,方太姨娘咬牙切齿,“怎么办?弄死她,不就无人知道是你做的了?”
死……齐氏的手一颤,谁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