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眸中过分淡漠的神色,杨苏儿却为他心疼,是从一开始便不曾在意,还是有太多在意,却渐渐被消磨干净?生而为人,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对这世间半分期待和在意都没有呢?
傅允迎上她的眸子,缓缓的道:“后来遇到你,我发现我似乎渐渐有了一些在意的东西和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开始不甘心在荒野之中度过我仅剩下的十年光阴,然后慢慢死去,所以你帮我解了毒,我很高兴。”
这番话杨苏儿听着有些不大懂,懵了一懵,便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感谢她,便扬起笑点点头:“嗯,不用谢!”
傅允瞧着她这样子便知道她没听懂,倒是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如今我解了毒,便感觉自己似乎重活了一次,我也打算重活一次,从二十岁的现在开始,至于十岁以前的任何人和物,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从此以后,我只有你。”
“额?”
傅允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有你一个妻子。”
杨苏儿这才缓过神来,豪爽的笑道:“这你倒是不必跟我作保证,你若是以后看上了哪家姑娘,咱和离便是!不算什么难事!”
傅允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却是微不可查,只是唇角的笑意幽深了几分,语气微凉:“不会的。”
他不会。她也不能!
不过傅允觉得不能吓着自己未过门的小妻子,面上温柔的笑意半点不减。
杨苏儿却觉得他这笑容怎么莫名的染上了几分凉飕飕的味道呢?
傅允这才定定的看着她:“这就是我的过去,从前的过往我都不会瞒你,未来的一切我也不会欺瞒,所有夫妻皆是如此,苏儿,你也一样的对吗?”
他成亲前夜来找她,便是要跟她交代这些?
杨苏儿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瞒着他的,连她的医术,杨大树和杨小花都不晓得,他却全知道,便也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
可点头之后,却又觉得有点奇怪,正常夫妻如此互相坦诚似乎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这算正常夫妻吗?
杨苏儿想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傅允便微微牵唇笑了:“那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哦······”越来越怪了。
“快睡吧,别胡思乱想。”傅允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脚尖轻点,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杨苏儿抱着自己被揉的稀烂的头发苦恼的想着,分明当初揉脸摸头都是她的专利,为什么现在角色互换了吗?!
终于沉沉的睡去,却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被叫醒了。
——
隔壁的林嫂子是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的全福人,特特一大早的来给杨苏儿绞面梳头打扮。
另外还有几个媳妇嫂子来帮忙,这杨家院子里,一大清早的便热闹的不像样子,说说笑笑的声音都不停歇的。
“我们苏儿丫头这福气好呀,等以后进了门,不出一年肯定能抱上个大胖小子!”
“那可不是?上头也没有公婆,亲戚也都是远房的,嫁过去小两口自己过日子,这可别提太舒坦哟!嫂子我是过来人了,我可告诉你,嫁的再富贵,也抵不住嫁个对你好的,家里没有公婆的,我看苏儿丫头不见得比那知府小姐命差。”
林嫂子闻言便冷哼一声:“沈明清就不说了,婚前就和别的女人爬床,他娘那也是个难对付的,昨儿咱又不是没看到,以后这沈家啊,可有的闹腾!所以这真得了个举人功名又有啥用啊?左不过还是个不靠谱的!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和妾一起进门,啧啧。”
这媳妇嫂子们向来是八卦的很,这会儿顺着杨苏儿便将话题延伸到了今日一同办喜事的沈家那边了,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音悄悄说,话里话外无非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而此时杨荷花那边,却是冷清的很。
她出门子,那就是真的只是出门子,顶多穿件儿漂亮的裙子,打扮好看点,等着那沈家的小轿子来接了悄默默抬进去就完事儿了,其实打扮也是白打扮的,毕竟今儿是沈明清迎娶那位知府小姐的日子,沈明清怎么可能抛下自己高攀来的娇妻去杨荷花的房里?
只怕是杨荷花连沈明清的面儿都不可能见着的。
别看杨德中昨儿发泄似的骂了沈家大半天,还扬言说杨荷花不嫁了,但是到头来他还不是得把闺女送去?
杨荷花昨儿为了这事儿哭了一夜,就因为杨德中闹的她没脸,而且郑氏的话也的确是太伤人了,一想到自己没底的未来,她便忍不住的难受,当初迷蒙之中被沈明清在那小破茅屋里破身的那一刻,杨荷花觉得自己幸福的要上天了,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爬了沈明清的床,如愿以偿的抢了杨苏儿的好亲事,她要当举人夫人了!
可后面的事情噩梦一般的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她忽而想起从前杨苏儿眸光闪烁的问她:“你当真想嫁给沈明清?”
她肯定一开始就知道!她肯定什么都知道!这死丫头却还耍猴一般的看她往火坑里跳,自己在一边看戏!
“这个贱人!”杨荷花红着眼睛咬牙切齿。
郝氏连忙道:“等进了沈家,你可别乱说话,你是妾,万事都要低一头,而且那杜小姐还是知府千金,咱惹不起的,可记得了?”
杨荷花烦不胜烦的甩开了郝氏的手:“都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我知道我下贱我得低人家一头,我知道了可以吗?!”
郝氏却只能捂着脸哭:“荷花娘都是为了你好······”
话还未出口,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吹锣打鼓的喜庆的乐声,村里的孩子们最喜欢接亲了,这会儿已经个个儿扯着嗓子在外面嬉笑着大喊:“新郎官儿来接亲咯!新娘子在哪儿呀?”
一听到外面这欢快的声音,杨荷花一张脸瞬间全黑了,袖中的手都掐的生疼,来接亲的,自然不可能是接她的,那一声“新娘子”刺在她心里,针扎一般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