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曾经的自己,她只觉得悲哀。
很悲哀。
叫太后姨母算什么?
她不是也叫太后姑母吗?
池轻还是远房的,还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还是个庶出。
而自己,是太后的亲侄女啊。
果然,在这深宫,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只有利益。
帝王的宠爱就是天,就是一切。
身侧的柳红自是也将屋内两人的话都听在耳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主子脸色,低声道:“娘娘还去请安吗?站在这里被人看到不好。”
秦碧转身:“回去。”
拾步走在前面,她将背脊挺得笔直,微微眯了眸子,眸中寒芒一闪。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送冬节。
这段时日,郁墨夜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不用上朝,没有烦心事,每日都睡到自然醒。
在青莲和顾词初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脚伤也基本上好了。
天公也是作美得很,送冬节前夜就开始下大雪,一直没停。
用青莲的话说,这样的天,正好跟冰嬉应景。
送冬节的冰嬉活动在皇宫里的紫来湖上举行。
紫来湖地处皇宫的最南面,虽然身处皇宫里面,却其实面积很大。
每到夏日,后宫的妃嫔们都喜欢在湖上泛舟,冬日便可以在上面冰嬉。
而且,湖里面的水也不算是死水,为了多雨时节排涝,湖下方有专门挖出沟渠通往护城河。
夏日赏莲,冬日赏雪,一年四季,景色都甚是怡人。
为了迎接送冬节这一日的到来,湖边的空地上也早已布置一新。
彩架、布幡、红绸、灯笼,色彩绚烂、奢华大气,点缀在一片皑皑白雪中,似乎天都不冷了,显得一派喜气。
因为每年的冰嬉都在此湖上进行,所以,湖边一侧多年前就已建起看台。
在看台上观看整个湖面,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在皇后秦碧的安排下,看台也被布置得奢华别致。
软座、矮几都摆得错落有致。
华盖、遮阳伞一应俱全,当然,此时没有太阳,是用来挡雪的。
矮几上新鲜瓜果、糕点、甜品、果脯蜜饯,也是种类齐全。
就连茶水都备了多样,有花茶、有绿茶,还有果茶,每张案几上都摆好,可供自己选择。
秦碧已经吩咐内务府安排好每一处坐席,在案几的上面都立有小木牌作为标示。
郁墨夜、顾词初,以及锦瑟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
像她这种有家室的,都是以府为单位。
比如,她四王府就是一个案几,三人参加,案几边上摆的便是三张软座。
六王爷、七王爷也已成家,各自偕家眷单独一席。
那些没有成家的王爷,就是按照辈分分的,也是每三人一案几。
郁临旋也已经到了,他跟老九郁临归,以及十王爷一席,三人不知在聊什么,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见她来了,郁临旋便起身过来跟她们打招呼,可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郁临归跟十王爷喊回去了。
两个未出阁的公主郁书窈和郁书琴一席。
两个小丫头也是早就到了,看得出来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说得眉飞色舞。
见到她们来,大喊她“四哥”打招呼,也未起身,然后继续两人说得起劲。
然后就是后宫嫔妃的席位。
嫔妃也是按照份位来排的,从妃、嫔、婕妤到才人依次。
只不过,她们每人都各自一席。
最高座的便是帝王、太后和皇后的位置。
帝王居中,太后居右,皇后居左。
郁墨夜带着顾词初和锦瑟在四王府的那席坐下。
看着这一切布置,她觉得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小紧张,也有点小期待。
紧张是因为从未玩过冰嬉,而期待是因为可以跟那个男人一起。
看得出来,顾词初也同她一样,有些些紧张。
而锦瑟则不同。
毕竟在宫中伺候太后多年,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几次猪跑,所以,一直在不停地在给她和顾词初讲往年的情景。
参加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
池轻来的时候,最为打眼。
倒不是因为有多大阵仗,而是因为她的穿着。
或许是考虑到等会儿冰嬉时方便的缘故,今日的她没有穿一贯的长裙,而是穿的马裤。
粉色小袄、白色马裤,因是量身定做,所以非常修体,无一丝暴露,却将她玲珑的身段显现无疑。
头上也未盘平素的那种繁复发髻,而只是斜斜梳了一个朝天髻,除了一枚白玉簪,也并无任何其他发饰。
加上眉目如画、粉黛淡施,真的是美得清新脱俗,又惊心动魄。
郁墨夜不禁感叹,此女真的很会穿衣,也很会打扮。
这样一个尤物,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心动,那个男人真没碰过她?
正暗暗表示怀疑,王德尖细的唱喏声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都从座位上起身,郁墨夜这席也不例外。
全部跪地行礼。
四王府这席在看台的最右边,靠近右边的入口。
伏地跪迎中,郁墨夜眼梢略略一抬,便看到一袭明黄的伟岸身姿走入。
在他身后是盛装盛容的太后和秦碧。
“都起来吧。”
清越的嗓音流泻,男人一手拢袖,一手负于身后,脚步翩跹。
郁墨夜起身的时候,男人正好经过面前,她一个抬眼就正好撞上他轻瞥过来的目光。
一瞬的对视,她撇开,他前行。
她的心里已是扑通不已。
“大家都坐吧,今日是一家人活动,大家无需太过拘束!”
男人走到高座上,一撩衣摆坐下。
众人也纷纷落座。
秦碧示意上仪司主事开始。
主事领命,站于空地的中间,先说了一番场面上的开场词。
然后宣布送冬节冰嬉活动正式开始。
接着便是讲冰嬉的规则和注意事项。
一番听下来,郁墨夜大概听懂了。
活动还是同往年一样。
三个活动。
冰上竞走、冰上抢球以及冰上射箭三个。
参加人员分为两队。
活动有三个,所以哪队胜出两项活动,哪对队赢。
如果前两项活动,一队已经全部胜出,那么第三个活动就是为颜面而战。
一比二败下,总比零比三败下颜面要强。
至于如何分队,也是跟往年一样。
通过玩一个游戏决定。
上仪司主事说,其实,最简单最便捷的分队方式,是抓阄抽号。
但是,因为冰嬉冰嬉,重在嬉戏,所以,以游戏来分再合适不过。
这也是多年来,这种方式一直保持下来的原因,而且,大家也特别喜欢这个游戏。
什么游戏呢?
上仪司主事其声朗朗,有条不紊:“在座的各位很多人都是参加过多年冰嬉活动的人,怎么玩自是熟练于心,但是,也有一些从未参加过,所以,下官还是再次做个详细的说明。”
说完,他伸手指向湖边上的一个非常长、又非常大的巨石。
“那座石山有一条细孔横穿整个腹部,从这头一直通到那头,其实就是一个变音器,也就是这头说话,那头听,声音完全变掉,同样,另一头说话,这一头听,声音也一样变得全然不同。”
郁墨夜震惊,第一次听说这么神奇的东西。
上仪司主事的声音还在继续:“至于为何会这样?其实我们后人也不是很清楚。据记载以及听说,这座石山历经千年风霜,应该是被什么腐蚀,或风沙,或是什么,不是很清楚,总之是自然之力,才会形成这道长孔,而在腹部的位置应该是呈海螺的那种螺旋状,所以才会导致声音通过会变掉。用祖先的话说,这或许就是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当然,这不是重点,下官只是告诉大家这么一回事,重点是,我们如何游戏?”
边说,边从袖袋中掏出一叠纸牌。
“下官手里有一叠纸牌,号码从1开始,依次往后,本次参加人数总共26人,号码便是从1开始,2,3,4,5,6,7……一直到26。等会儿让参加的人抽取,抽取后,你们各自知道自己的就行,对外绝对保密。抽到连号的两人,比如1和2,3和4,以此类推,会被我们安排到石山两头,双方对话,可以问对方问题,以此来猜出跟自己对话的另一方是谁,因为声音全部变掉了,所以有些难度,却也是这个游戏最有趣的地方。”
郁墨夜听着,心里就起了小雀跃。
的确很有趣呢。
难怪她说,为何石山两头都用屏风围成了密闭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