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个男人。
见几人进来,郁墨夜连忙从躺椅上起身,笑脸迎了过去。
可几个男人脸色却极为难看。
郁墨夜想,死了人脸色不好也正常,便也不以为意,开口问道:“几位是不是买冥钱?”
“买冥钱烧给你吗?”其中一人当即凶神恶煞回道。
郁墨夜一震,脸上的笑就僵了。
边上的梁子也惊住。
“谁是老板?”为首的男人问。
见来者不善,郁墨夜连忙唤梁子:“去,去叫你姐夫出来,就说有贵客来。”
梁子傻住。
姐姐啊,哪能这样玩啊,你人在这里,让我去哪里变个姐夫出来?
我这小身板也冒充不了啊。
见梁子杵在那里未动,郁墨夜摇头一“啧”,佯怒道:“你这孩子,耳朵怎么不管事呢?算了,我去叫。”
边说,边一溜烟进了屋。
换衣袍、换面皮、换发髻……
一顿手脚忙脚之后,在铜镜前一照,嗯,万无一失了,才出了房。
“不知几位找鄙人有何贵干?”郁墨夜笑脸迎了过去,原本就有些中性的声音刻意加粗了几分。
“你就是老板?”
“是。”
“外地来的?”
“是。”
“就算是外地来的,也应该懂规矩,在兰鹜所有的香烛香纸店,纸钱都是卖十文一沓,你一来就卖九文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使阴招恶意竞争!”
话音刚落,郁墨夜还没反应过来,说话的那人就直接手臂一扬,掀翻了边上一个晾晒纸钱的簸箕,纸钱全部散落在地上。
郁墨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住。
其余几人也动起手来,对着晾晒的纸钱,掀的掀、砸的砸、撕的撕、踩的踩……
“你们干什么?”
郁墨夜一急,上前就去抢护和拉扯。
“我们做得不对,大可以跟我们说,同我们讲道理,我们改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样打砸,还有王法没有?”
梁子也冲了上来。
只不过,主要是护着她,毕竟她腹中还怀着孩子。
但是,他们两个根本不是这几个男人的对手。
梁子被撂倒在地,她也被推出老远,差点撞到柜台上,幸亏她双手撑得快,不然,腹部正好对着柜台。
“王法?你们这样私开店铺还想跟我们谈王法?今儿个就给你们一点教训,看你们以后还搞不搞小花招!”
几人扬长而去,出门时还不忘将她贴在门口的那张九文一沓的告示揭下来撕掉。
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郁墨夜欲哭无泪。
梁子过来扶她:“姐没事吧?”
郁墨夜苍白着脸摇头,见梁子眼眶红红的,她觉得心里一酸,看来,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足不容易啊。
“这些人肯定是其他香纸铺的人,就为了一文钱的差价竟然就这样无法无天,”郁墨夜低低叹,“也怪我,我就想着薄利多销了,没想到他们认为是恶意竞争,生意不好做啊。”
被梁子扶到躺椅上坐下,郁墨夜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幸亏只是一些纸钱,如果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被这样打砸毁掉,那她真是要哭爹喊娘了。
梁子默默收拾着残纸碎片。
她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看来,家里光有个男人也没用,得要有个有权有势的,或者是武功高强的,才行,枉我进去换了半天衣服、贴了半天面皮。”
若是有像某人那样的武功,三两下将这些人打得屁滚尿流,谅他们也不敢这样嚣张吧?
哎……
哎……
坐在那里英雄气短地叹了好久之后,郁墨夜慢慢冷静下来。
痛定思痛,日子还是得过,生意还是得做。
她回想了一下那几个男人说的话。
她说他们没有王法,对方说,王法?你们这样私开店铺还跟我们谈王法?
是什么意思?
私开?
蓦地意识过来什么,当即吩咐梁子:“你去打探打探开店做生意需不需要先打理些什么?”
果然。
梁子回来说,要拿一个当地官府的批文才算是合法经营。
商家拿到批文后一般都会贴在柜台附近顾客能看得到的地方。
难怪那几人说她私开呢,估计是看到什么都没有。
梁子又将打听来的如何办批文的方法,细细讲给她听。
虽然是官府批文,却不需要自己去官府。
当地有个潇湘阁,很厉害,听说江南各个镇上都有分阁。
所有经商的、开店的、做生意的,都必须去这个地方登记,然后,潇湘阁会帮拿到官府批文。
不仅如此,潇湘阁资源甚广,还可以帮提供进货的渠道以及销售的渠道。
总之,在潇湘阁登记过的商家,只需交一定的登记费,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咨询寻求帮助,有人上门滋事,他们也会出面处理。
潇湘阁?
就是商界的老大咯。
这个名字,她似乎有点印象,上次跟郁临渊来江南调查河道坍塌一事时,听到郁临渊好像提起过。
就是拿到账本后在驿站厢房翻看的时候,她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说,这些采买的商家竟然都没有经过潇湘阁,难怪。
就说了这么一句,当时她心中疑惑,又觉得此阁的名字好听,所以印象就比较深刻。
能被帝王提及的,看来的确是很厉害。
既然打听清楚了,那就果断去办啊。
郁墨夜回房换回女装,然后就跟梁子一起出了门。
到了潇湘阁之后,才发现,并不仅仅是登记这么简单。
对方要看地契和户籍。
她都没有啊。
房子是租的,户籍更是……
关于房子,她只得跟对方实话实话,而户籍,她也只能说她是外地来的,户籍没带在身上。
好话说尽,对方又看她只是做香纸冥钱生意,生意小且简单,便稍稍放宽了一些条件。
要看房子租赁文书,以及同住的三人当面按手印。
郁墨夜又郁闷了。
房子租赁文书她是有的。
只是,三人当面按手印,当面,当面……
她跟梁子只有两人,如何成三人当面?
早知道会如此,她进门登记的时候,就应该只说自己跟梁子两个了,真是弄巧成拙了。
现在该怎么办?
她继续说着好话,说自己的丈夫卧病在床呢,然后问人家,可不可以她跟梁子两人先将手印按了,回头让她丈夫再来按?
对方态度坚决,说条件已经给她放宽了,不行。
公事公办,三人得一起当面。
郁墨夜欲哭无泪。
没有办法,只得先作罢。
其实,就算她跟梁子先按了,然后,她再男装过来,再按,两个手印一模一样,也难保不被认出来。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必须找个丈夫才行。
这一时半会儿,让她去哪里找个现成的丈夫?
而且,当地的男人,他们肯定都认识。
所以,不仅要找个现成的丈夫,还得是个外地的男人,最好是路过兰鹜的?
啊啊啊啊啊!
她简直要疯了。
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
忽然,她眸光一亮,想起一个地方,“有了!”
当即吩咐梁子,“你回去取房子租赁文书,我去找你姐夫,文书在我厢房的梳妆台抽屉里。”
梁子错愕。
姐夫?
“姐夫也来了兰鹜吗?”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姐夫是谁。
郁墨夜告诉他所有事情的时候,只告诉他自己腹中怀了孩子,却并未告诉他,孩子的父亲是谁。
郁墨夜弯唇摇头:“没有。”
“那姐刚刚说……”
“所以要找嘛,”郁墨夜璀然一笑,“快去吧,等会儿我们在潇湘阁碰头。”
梁子甚是疑惑,不过心知这个姐姐鬼点子多,方法也多,她让他怎样,他照做就行。
两人分道扬镳。
郁墨夜直奔附近的客栈。
是的,就是客栈。
她想过了,只有外地人才会住客栈,只有匆忙路过的过客才会住客栈。
只是,怎样说服人家临时当一下自己的丈夫呢?
其实想想,这种事情,男人并不吃亏吧,吃亏的是她女人才对,应该不会难找吧?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再出点银子,应该能够搞定。
脑子里一直思忖着对策,也未看路,她进客栈的门,一人出客栈的门,她就直直撞了上去。
对方身形高大,且胸膛结实坚硬,她撞得眼前金光一冒不说,脚下还朝后一步倒踉,失去平衡的身子就直直朝后倒去。
她惊呼。
还以为要重重摔个四脚朝天,可预期的疼痛却并未到来,身子微微一阵落空之后,腰身蓦地一紧,被人揽住。
力道不轻不重,将她的身子捞起,扶正。
“姑娘没事吧?”
声音温润朗朗,就像是五月的清风在山间徐徐拉开。
郁墨夜一怔,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丰神俊朗的脸,眉眼丝丝含笑,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温润如玉。
“没……没事。”郁墨夜红着脸摇头。
对方的手将她放开,并微微后退一步,保持了几分距离。
谦谦君子。
郁墨夜再看对方装扮。
一袭白衣,虽无任何贵重饰物挂件,但是,衣料是最上乘的云锦,且袖襟上银线绣的木兰花针脚考究、绣工精良。
低调的奢华,郁墨夜想到这样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