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不见她的人,梁子肯定早已心急如焚。
“能派人去西郊的望南坡通知一下我弟弟,让他回来吗?”她问潇湘云。
“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安排,你先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
潇湘云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郁墨夜一人躺在床榻上微微失了神。
她觉得好乱。
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此次离开失败,后面想走更难。
方才潇湘云问她,是留在医馆静养,还是回铺子去养?她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去哪里?
哪里都不适合。
她怕郁临渊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腹中的孩子。
今日出了这件事,估计腹中的孩子也瞒不了多久了。
他若想要堕掉,明着暗着手段方法多得很,她怕自己防不胜防。
而潇湘云的态度也很模糊。
虽在人前承认自己是他的夫人,但是,私下却也很明显地跟她保持着些些距离。
一种叫做君子的距离。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颗心正乱做一团,病房的门忽然“嘭”的一声被人撞开。
她惊错望去,就看到去而复返的两人。
郁临渊和郁书瞳。
郁临渊拉着郁书瞳的手,直直冲了进来。
郁墨夜蹙眉,缓缓坐起身,看了看两人,又瞥了一眼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淡声开口:“还有事吗?”
郁临渊一双眸子黑曜一般,攫在她的脸上,胸口微微起伏。
片刻之后似是才蓦地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对了,她是我妹妹,叫郁书瞳,然后,一直被我二叔养得心肝宝贝一样,就养成了这样一副娇惯刁蛮的性格,今日之事,她都跟我说了,都是她不对,竟然跑去跟踪你,差点害了你也害了自己,书瞳,快道歉!”
一口气说完,大手扣住郁书瞳的后脑,按住她的头朝郁墨夜一鞠。
郁书瞳那个汗啊。
哥哥啊,你想澄清我们两人的关系,也不带这样说我的吧?
而且,有没有搞错,直接告诉人家她叫郁书瞳,她又是他的妹妹,那岂不就是告诉人家自己也是姓国姓“郁”?
那方才还自我介绍说,姓廖。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这可是大事啊,他疯,她不能陪着傻。
遂连忙笑着解释道:“对,表妹,表妹,我是廖大人的表妹,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不好,请夫人不要……”
“明明是妹妹,为何要说表妹?”男人将她的话打断,“你是我二叔的女儿,就算不过继,也应该是我堂妹,也扯不上表妹不是,何况原本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过继过去给我二叔的,自然就是妹妹。”
郁书瞳彻底无语了。
还能讲得更清楚一点吗?
连过继,同父异母这样的都说出来了。
是不是他们共同的父亲是先皇也要捅出来告诉人家呢?
要不要干脆告诉人家,自己是当今的天子呢?
还精明睿智的帝王呢,这脑子,还不及她一个小姑娘。
罢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已没有办法补救了。
反正是他自曝,跟她无关。
郁墨夜就看着他们两人。
虽然,被男人的妹妹、表妹、堂妹弄得有些晕,但是,其实听到郁书瞳这个名字,她就明白过来了他们的关系。
八公主郁书琴、十一公主郁书窈,此女叫郁书瞳。
她有些意外。
意外此女是他的妹妹,意外他们去而复返,意外他会告诉她这些。
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是想告诉她,他之所以救下此女,而忽略了她,是因为此女是她的妹妹吗?
“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郁姑娘应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不必道歉!”
既然人家主动前来承认错误,她也得表现点风度出来。
而且,此事的确怪不得郁书瞳。
马儿发疯,又不是她导致的,她自己也在马车上,她差点死了,她又何尝不是?
郁书瞳眉眼弯弯地笑:“我就知道夫人宽宏大量,定然不会计较这些,某人非要生擒了我来。”
郁临渊脸上有些挂不住。
看了看桌子上的更漏,“已是过了午膳的时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来?”
他自然是问向郁墨夜。
郁书瞳当即就侧首瞪向他。
有没搞错,刚才他拖她来道歉,她说肚子饿了,他说,饿什么饿,不是刚刚用过早膳吗?
现在终于想起,已是过了午膳的时辰?
出了医馆的门,郁书瞳就开始数落起郁临渊来。
“你说你这样说,当人家白痴啊,人家肯定会怀疑,你不姓廖,而且,她丈夫是阁主,见多识广,一联想,指不定就知道了你是皇上。”
郁临渊也不恼,就听着,还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郁书瞳就搞不懂了,来医馆时,那般着急上火、担惊受怕的模样,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
哦,现在倒开心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用心良苦的女人是别的男人的夫人,他有什么可开心的?
而且,他跟人家丈夫同时开口说的第一句哟,真真是让她觉得脸都丢光了。
他说,谢谢对方救了那谁,而人家说,谢谢他来探望他的夫人。
打脸真是啪啪地响。
他竟然谢人家丈夫,说多谢人家丈夫救了自己的妻子。
她当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可他,没事人一样。
此刻,气定神闲、脚步轻盈的模样,就像是他打了胜仗,吃瘪的是对方一样。
她真真是无语了。
哦,对了,她想起一件事。
来的时候,她听到这个男人跟她父亲讲,此行兰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找潇湘阁阁主潇湘云。
有事需要潇湘云帮忙处理。
是因为潇湘云终于现身了,所以他那般高兴,那般难掩激动吗?
是了,就是这样。
否则实在搞不懂他的喜从何来?
所以,现在要讨好潇湘云的夫人,是为了换得潇湘云的帮助?
或者说,自始至终,他都是有的放矢,接近那个女人,对那个女人好,其实都是因为她是潇湘云的夫人?
这般一想,她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对,这才像是一个睿智帝王该做的事。
那么,他故意说妹妹什么的,是也打算以诚相待,找机会公开自己真实身份了是吗?
正兀自做着各种猜想,前面走出一大截的男人停住脚步唤她:“快点,不是说饿吗?不想快点去买吃的?”
“就是饿啊,所以走不动。”
郁书瞳撇嘴,拍人家马屁也不至于积极成那个样子吧?怎么说,自己也是天下至尊的帝王。
来到正街的时候,郁书瞳才发现,何止是积极,简直是疯狂。
男人见到好吃的就买。
水果、糕点、蜜饯、糖果,连瓜子都不放过,自己两手提满不说,还大包小包让她拧了一大堆。
真受不了,她就忍不住抱怨。
“人家是人,又不是猪,哪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听到猪,郁临渊又想起大夫说的老鼠。
其实,他当时是太激动了,才会问那么瞎的问题。
虽然这些方面,他不是很懂,但是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女人的月事都要一个月呢,怎么可能在滑胎二十八日内再怀孕?
只是,她有孕在身的消息太突然了,他太过震惊。
震惊到难以置信。
明明当日他看到过她滑胎的血袍。
不仅他,青莲和樊篱也亲眼所见不是。
怎么会?
怎么会还在?
他是太不敢相信了,才会脱口问出那般白痴的问题。
大夫脸上的表情,他现在想起来都好笑。
当然,更好笑的,是大夫的话。
如果是一个人,不会,如果是老鼠,可能会,这世间,只有鼠类有这样强的繁殖能力。
“哈哈……”
想着想着,他竟笑出声来。
然后就看到郁书瞳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他才收了笑意,却还是禁不住唇角勾起。
他的孩子还在。
他们的孩子还在呢。
今日早上,被那个女人设计挑选了商户,他还在想,二十几日不见,长能耐呢,比以前更能给他惊喜了。
殊不知,她一直能耐着呢。
虽然不知道孩子是如何留下来的,但是,绝对是她用了计的。
竟然骗过了青莲,骗过了樊篱,骗过了他,骗过了所有人。
他真的被她骗得好苦。
如此欺他骗他,是皮痒了吗?想想他都恨不得将她狠狠地收拾一顿。
可饶是如此恨得牙齿痒痒,却还是敌不过心中的那份欣喜若狂。
就好像她不是在骗他,而是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惊喜一样。
看着郁书瞳嫌弃的表情,他也觉得自己没救了。
但,郁书瞳不是他。
他是当事人。
任何人都体会不了他的心情。
她瞒着他,瞒着所有人留下他们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还有,她既然怀着他的孩子,跟潇湘云之间就绝对什么事都没有。
他不知道她如何成了潇湘云的夫人?
或许两人有什么交易,又或许是阴差阳错的一场误会,再或者就是潇湘云纯粹的帮她而已。
不管哪种,他们两人之间都清白。
这是除了知道孩子还在之外,第二件让他开心不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