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灏很快就到了宜香堂,一见到秦氏病恹恹地靠在床头,嘴角隐约还能看得出血丝,不由地慌了神,他急急地问道,“柔妹,你哪里不舒服?”
秦氏未语泪先流,等靠在沈灏的怀中嘤嘤地哭了良久,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凄婉地说道,“我每每想起我们苦命的孩子紫姝,这心里就像是绞肉一般地疼。林家倒了,太后看在紫姝是沈家女的份上,破例求皇上饶过了他们小夫妻,不只如此,还让紫姝将嫁妆带了出来,没有没入国库,太后的这份恩德,我是感激不尽的。”
沈灏长长地叹了一声,“你的心意我知道,你是怕紫姝在外头吃苦,想要接她回府来住。可这外头的形势你不明白,紫姝虽然是我们的女儿,可到底还是林家妇,若是让他们小夫妻一块回侯府来住,我怕惹了皇上不快,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林家事涉的乃是谋逆,这样滔天的罪名沈灏听了都有些心惊胆颤,虽然林恕已经被皇上赦免,但留在府里到底不祥,这烫手的山芋是接不得的。
他劝慰地说道,“咱们不是已经将紫姝夫妻两个安顿好了吗?他们手头有银子,还有几个铺面,咱们再时不时地帮衬一些,这小日子也过不差的,你就别再烦心了。”
秦氏的语气却越发凄楚了起来,“若那林恕是个好孩子,这也就罢了,可是……自从林家出了事,他就整日里怪是我们沈家使的诈,害得他林氏家破人亡,将这罪责都怪到了紫姝身上,我们家紫姝娇生惯养地长大,怎么受得了他的折磨?方才偷偷谴了个婆子来求我想想办法。”
她搂住沈灏的手臂求道,“幸好我们紫姝不曾与林恕圆房,不如夫君想个法子令他们两个和离?”
沈灏眉头微皱,“林恕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怎会轻易答应和离?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朝女子若是和离了,多半便是去家庙庵堂清修,这辈子也算是毁掉了,紫姝她还不如和林恕好好过日子。”
秦氏不依,“端和公主的情况与我们家紫姝不是一模一样?但她怎么就能扯清与罗家的关系,好端端地回了宫?”
沈灏见秦氏不依不饶,便觉得心中有些烦了起来,他甩开她的手臂,沉声说道,“罗家一向藏得很深,若非公主将罗家谋逆的证据一一呈上,皇上哪里就能那么容易就将罗家扳倒?端和公主既是太后的亲女,皇上的亲妹,又是国之功臣,自然就能回宫安享富贵。紫姝不过只是平妻之女,又不曾有过功劳,怎么能与公主相比?这话以后你还是不要再乱说地好。”
秦氏被他这句平妻之女气得不行,她恨恨地说道,“好,好,你如今有了郡主作嫡妻,四品恭人为妾室,自然再看不上我这小小的平妻。既然如此,紫姝那里便不用你这个做父亲的再管了,我自己想办法让我女儿过得好一些。”
沈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戳中了秦氏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惹了她不快,若是从前他早就已经道歉认错曲意安慰她了,但此时他自觉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他堂堂侯爷之尊如何能向平妻认错?更何况,他也并没有说错什么。
他拍了拍袖子,吩咐秦氏屋子里的丫鬟,“秦夫人身体不适,你们几个伺候地要用心一些,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再让你们夫人受气了。”
话刚说完,便甩了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氏望着沈灏的背影,气极怒极也失望已极,她紧紧地捏着手心向贴身大丫鬟问道,“侯爷这几日夜夜都宿在白氏那里?”
大丫鬟点头答道,“自从皇上的旨意下来了以后,接连五夜了,都是宿在了白姨娘那里。”
秦氏双眼一眯,闪过几分狠辣,她招了招手,唤过大丫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去趟永宁伯府,将我这些话带给我母亲,请她务必办到。”
大丫鬟点了点头,便匆忙地出去了。
碧笙将秦氏的动静回报给沈棠听后,不解地问道,“都到这步田地了,不知道秦夫人还折腾个啥,难不成她还以为永宁伯夫人能给她出什么好主意?”
沈棠摇了摇头,“秦氏在侯府里的颓势已定,我料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她就算叫得再响,也咬不了人了,以后那边的事你继续派人盯着,但却不必事事都回。”
她转身望了眼四周,然后问道,“碧痕呢?怎么这几日很少见着她?”
碧笙叹了口气,说道,“姑老爷的那个妾室肚子已经挺得老大,再过几月就该生了,姑太太说没得让他苏家的孩子生在沈家,实在丢不起那人。所以姑太太在柳花巷买了个宅子,最近修缮地差不多了,打算等过几日天气再暖和了一些就搬过去住。”
她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上回小姐您说就由着碧痕姐姐了,我便再没管过她,可我们到底同住一屋,她有什么事儿总瞒不过我去。表少爷和二小姐闹得厉害,每回她总是借着问诗之名去安慰表少爷两句,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的情分就非同一般了起来。自从知道了表少爷过些日子就要搬走,碧痕姐姐难过了一场,后来每日出去的时间便越来越长……这几日连人影都很少看见了。”
该留的赶不走,该走的留不住。
沈棠的脸色有些五味陈杂,虽然早就设想好了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真要来的时候,却让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碧痕是她从小一块长大的,这份情意非比寻常,心情一时之间真的很是复杂。
她想了想说道,“等她回来,不管多晚,你都让她进来一趟,有些话这会就该问清楚了。若是她果真对表哥情深意重,姐妹一场,我自是会想办法成全她的。”
碧笙张开了小嘴惊讶地问道,“小姐的意思,不会是就把碧痕姐姐给了表少爷?那怎么能行?小姐这边没有得用的人,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光靠那些小丫头看守不好门户的。”
沈棠轻轻捏了捏碧笙的小脸,这丫头,还是万事都以自己为先,她心中略感欣慰,语气便更柔和了起来,“我若是要出门,有你在就尽够了,更何况如今我还是沈氏的家主,一众鬼卫听我差遣,还怕没有保护我的人吗?”
她略停顿了一会,想了想说道,“至于家里,麝香这丫头被你们提点地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升个等,让她进内屋来做事了。以后等榕儿回家后,我就让小听进来做他的长随,再挑几个得用的小厮,就能把文绣给调过来了。”
碧笙的表情仍然有些不太愿意,她扁着嘴巴说道,“二小姐本来就厉害,刚过门就将表少爷屋子里的丫鬟都发卖了,可见是个容不下的人。她又素来与您不和,见碧痕姐姐是您的丫鬟,这还不要跳起来啊?我怕碧痕姐姐这一过去,是要吃大亏的。”
依照大周的法律,妾室不过是主家的私产,只要不是贵妾良妾生育过子嗣的妾室,主母是可以随意发卖的。
碧痕虽然与沈棠情同姐妹,但却仍旧只是一个丫鬟,就算沈棠将卖身契发还了给她,也改变不了她婢女出身的事实,若就这么过去了,沈紫嫣分分钟都可以毫无理由地将她发卖出去。
沈棠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她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想了想,“你先让她来见我,若是她非苏蓦然不可,少不得就再多想想法子了。”
到了晚间,碧痕忐忑地叩响了沈棠的房门,“小姐,您找我?”
沈棠放下手中的书册,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她,然后说道,“我记得你是三月十八的生日,再过十几日就是你十五岁的生日,女子及笄是人生中重要的日子,我已经让针线上的人加紧给你赶制礼服,到时候再将府里要好的几个丫头都请了来,也给你请上两桌,庆贺庆贺。”
碧痕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小姐赐一身新衣裳就够好的了,哪里需要那个排场?”
沈棠并不说话,等过了良久才又叹了一声问道,“你和苏表哥,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了?”
碧痕闻言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来,她脸色既羞又怕,有些手足无措地唤了一声,“小姐……我……”
沈棠低声说道,“我要听实话。”
碧痕望着沈棠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我喜欢表少爷,也努力克制过,但对他的心意却始终都无法改变。碧痕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那样,但是……小姐请再宽待碧痕几日,等表少爷搬离侯府后,不管小姐怎么责罚我,我都无怨无悔!”
沈棠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喜欢表少爷,我方才问的是,你与表少爷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你要老实回答我!”
碧痕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她的脸色羞红一片,“我……和表少爷两情相悦,彼此相投,已经……已经……表少爷说等再过段日子,就来向您求了我去,可我……可我没有答应。小姐您放心,等表少爷搬走后,碧痕便收了自己的心,以后再不会惹您不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