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的夏桐知道王倩肯定还在等着自己,走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有环城车的站台,在学校门口下了车,王倩果然还在校门口的传达室坐着。
两人去吃了点东西,夏桐见王倩一直盯着自己,知道她担心,便把事情大致跟她说了,“通知书也取了,这县城没事我是轻易不来了,你要想我去我家看我吧,反正你也知道怎么走。”
“等过段时间吧,我还在等通知书,还要准备开学的东西,有时间我肯定会去找你。”王倩倒也不是很在意夏桐不来看她,每次来,都要被余浩的妈妈折腾一次,换谁谁也受不了。
不说夏桐和王倩两人在对着一盘炒粉说说笑笑,那边,余浩跟他的母亲却大吵了一架,原因就是余浩始终认为是自己的母亲干涉了他交友的权利。
“每次你都这样,见了我身边略微有一个走得近些的人,不管男的女的,你都要把人查个底掉,爸爸是做什么,妈妈是做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对我做的这些手脚?其实,我根本对他们没兴趣,可你还是要逼着人家转学转班的,你比武则天还独断,比慈禧太后还专权。”余浩对自己的妈妈嚷道。
不过夏桐的事情余浩聪明地没有提起。
其实,对夏桐他也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情愫,说爱吧,不大像,说不爱吧,又让他时时想起。出事后,夏桐的沉默,夏桐的隐忍都莫名地会扯动他的神经,会让他心疼。
仔细观察夏桐后,他发现夏桐长得一点也不丑,不过是家里的条件差,穿着有些土气,还有,大概是有些自卑,不愿跟外人交往。可后来夏桐的表现的确让他瞠目,就比如刚才的这番话,夏桐说的很强势,连他妈妈脸都被气绿了。余浩还是有些佩服的。
这时的他忽然有些好奇,进了大学的夏桐会蜕变成什么样,有什么样的惊喜等着他。他想,要在一个大学校园里待四年,有的是机会确定自己的心意。那时妈妈应该鞭长莫及了吧?
可惜,没等余浩做完这个好梦便被妈妈泼了一大盆凉水。无他,知子莫若母,刘女士看着自己儿子还能不清楚儿子在想什么?
“你别想着在北京我就管不了你了,不信你就试试,她夏桐要胆敢走错一步,你看看我怎么对付她家的人,我可打听明白了,她家没父没母,只有一个婆婆抚养她,还有一个弟弟,你不想让她婆婆气得住院,你就给我安分些,别去招惹她。”
自己的心思被戳破,余浩瞪了母亲一眼,喊道:“停车,我下去。”
司机看了眼刘女士,见刘女士没反对,车子停下来,余浩下车使劲摔了一下车门,骂了一句,“不可理喻。”
当然,夏桐是不知道这些的,此时的她想到三个人已经把事情当面说清楚了,心里倒是轻松不少,至少,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吧?
回到村口时,已经是太阳西沉了,刚走到土坡上,就看见坡下自己家房子的炊烟袅袅升起,想到家里等待自己的亲人,夏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如果今天的妥协能换来一家人的安宁,她认为自己做的还是对的。
推开了家里虚掩的门,夏樟正在给菜圃里的菜浇水,罗水莲在厨房做饭。
“婆婆,我回来了,我取到通知书了,婆婆,我真的能去北京念大学了。”
罗水莲接过夏桐手里的信封,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字,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她能认识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还有夏世轩三个字。
想到这夏桐倒是有些好奇,自己父亲夏念这个名字是谁起的,不像是没有文化的农村人起的名字。
“你爷爷,也是在北京念的大学。要不是我拦着,你爸也能考上北京的大学,那会你爸念书可好了。”这是罗水莲第一次自己提及往事。
“那,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家是做什么的?”夏桐装作随口问了一句。
“做什么的能怎么样?人都没了,这些年过去,谁知他们都在哪里?”罗水莲叹了一口气。
“婆婆,你说的他们是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爸的爷爷婆婆,只怕早入土了。”罗水莲显然不想再说下去,把信封还给夏桐,转身又进了厨房。
夏桐只好回屋把东西收拾好,进厨房帮着烧火,三人的饭菜也简单,五六分钟,已经摆好了桌子。
“桐桐,明天你带着小樟上山去吧,别再拖了。就穿我给你新做的那条蓝裙子。”
夏桐的妈妈爱穿裙子,所以每次上山罗水莲都让夏桐穿裙子,新做的裙子是看着王倩的裙子样子做的,是纯棉有些像牛仔的布料,前面是一排扣子,后面带了个帽子,中间是一条细细的腰带,还算比较洋气,花了罗水莲不少心思琢磨。
第二天,夏桐一早起来,给杜鹃打了个电话,然后收拾东西,换衣服,把头发放下来,她的头发从来没烫染过,纯黑纯黑的,又硬又直,还真是一头好青丝,不过那人的话夏桐没听见。
夏樟今天也穿了件新的蓝T恤,穿了条五分牛仔裤。姐弟两打扮好了,都站在了婆婆的面前,让她检查一下,罗水莲看着眼前这一双出色的孙女孙子,抹了把眼泪,又叮嘱了几句。夏桐拎了篮子鸡蛋,夏樟拎了两只鸭子,两人出了门。
关家住的地方是山上一座半山腰的大院子里,环境相当优雅,有山有水,花木繁多,有专人护理,夏桐感觉比她去过的梅县两个公园好看多了。
当然,夏桐也不清楚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反正门口有警卫,每次见陌生人进来都会盘查。
这次也不例外,姐弟两刚走近大门,守门的警卫就拦住了他们,好在收发室的大爷认识他们,“姐俩又来了?”
随后,大爷主动跟警卫说了一句,“他们是来看关家的。”
谢过大爷,姐弟两个进了大门,突然后面来了一辆大白吉普车,夏桐忙拉着夏樟走到路边的水杉树下,这是井冈山的一大特色,路的两边都是高高大大的水杉,接成一片,人走在路上,基本晒不到太阳,特别阴凉。
夏桐看看路边的花草,看看头顶的大树,正和夏樟感慨说:“你说这里住在这么舒服,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呢?”
话音刚落,后面的来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夏桐的身边,只差不到二十公分,夏桐吓得手一哆嗦,篮子掉在了地上,鸡蛋鸭蛋自然摔碎了不少个。夏桐赶紧蹲了下去查看,夏樟也吓呆了,等明白过来,哭着对着司机说:“你们赔我们的鸡蛋,你们赔我们的鸡蛋。”
车里的人大概没有想到这个玩笑开大了,也没想到这个男孩子哭居然是因为几个鸡蛋。
司机跳下了车,也蹲到夏桐跟前,见夏桐居然也落泪了,心下十分不解,忙掏出了一百元钱递给夏桐,“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问问路。”
夏桐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眼睛亮了一下:“是你,我们昨天见过,我说这头发怎么看着眼熟呢。”
其实,还真是昨天夏桐碰到的那伙人,他们来这游玩,这两天正好住在这里,方才见了夏桐的背影,正无聊的程少好奇心又起了,“这妹妹的一头青丝不亚于昨天的那个,就是不知她脸长什么样,大家赌一把,是恐龙还是美眉?你们说,我要找她搭讪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看着也不像城里人,城里人哪有这样留头发的,现在的小妹妹都时髦的很,我赌恐龙。”有一女的说了一句。
另一个女的也赌了恐龙,另一个男的赌了美眉,“该你了程少,慕少赌了美眉,你呢?”
“美眉,赌今晚的特别服务。”程少说完便把车开到了夏桐跟前,故意吓了夏桐一跳。
这是依照他在北京城里搭讪屡试不爽的手段之一,一般被碰到的女子多半会吓一跳,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的人和车,来一句类似于“哎呀,你这人真坏,吓死我了,人家的心还噗通噗通跳着呢。”之类的娇嗔。
可眼前的状况跟自己设想的也差太多了,不过是坏了几个鸡蛋而已,还至于掉眼泪,这年头,搞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夏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那一百块钱,“我不要钱,坏了多少个鸡蛋,你赔我多少个就是了,不过,要土鸡蛋。”
说完,她又蹲下去把烂了的鸡蛋鸭蛋挑出来,数了数,坏了十四个,十四,要死,这个数字很不吉利,夏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